第11章 母子失和

在朱厚照面前说宫中妃嫔打死不论之语，也是李荣在代替弘治帝给正德小皇帝上最后一课，那就是宫禁之中皇帝为尊，皇帝之下皆为草芥。

“李大伴，母后那边找到朕，朕该怎么回话？”

拍掉身上李荣胡乱摸索的白净手掌，朱厚照也问起了这位大伴该如何应对依旧居于坤宁宫的母后张氏。

皇太后张氏不搬离坤宁宫，也是正德小皇帝不去乾清宫居住的原因之一，两宫之间离的太近。

“小祖宗如今是大明的九五之尊，除了忤逆不孝之语，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有老奴在呢！”

被朱厚照拍开双手之后，李荣便凝眸扫视了一番钟粹宫，凡被他眼光触及的宦官，包括张永、谷大用在内，俱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这位老公公虽说对小皇帝言听计从，但对钟粹宫的内侍包括刘瑾在内，可是活阎王一般的存在。

“大伴，王岳、宁瑾的事儿，刘瑾那奴婢给你说了吗？”

李荣这个大伴到了钟粹宫，朱厚照心里也平添了一份莫名的安稳，看这位老公公模样，显然是有武艺在身的。

“嗯！老奴来之前已经处置了，王岳空出的位置便由萧敬补上，那老东西可能要比老奴活的长，小祖宗调汪直来京，却是一步妙棋，他正好能制住萧敬。

有汪直在，萧敬便是可用的，萧敬这老奴惯于八面讨好，大事上小祖宗不可倚仗他，宁瑾御马监的位置，先由谷大用补上，这兵痞如今还是好用的。”

李荣一个‘嗯’字，内廷表面上最大的宦官王岳，以及二十四监中掌握兵权的御马监掌印宁瑾便没了。

李荣这老奴，也是把皇城之中皇帝最大做到了极处，用不着什么旨意，朱厚照让刘瑾传个话也就够用了。

“大伴，宫中住着不太舒服，朕想到宫外住着可好？”

听到朱厚照这话，李荣眼中先是露出一丝爱怜，之后又露了一丝怒气，但皇太后不是他能处置的，就只能委屈一下面前的小祖宗了。

“张永，让造办处出了西苑豹房以及石亨宅院的修造图，着工部修缮两处所在。

小祖宗想要出去，怕是要等上几个月了，不要心急，有老奴在，小祖宗只管住在钟粹宫好了。”

说完这话，李荣便带着伤感去巡视钟粹宫了，剩下朱厚照一个继续坐在肩舆上晒着太阳逗着狗。

冬末春初，在院子里晒太阳很是享受，朱厚照的午膳也是坐在肩舆上吃的。

吃过午膳之后，刘瑾才带着一群小宦官出现在钟粹宫门口，让宫内宦官接了宫外宦官手中的锦盒，刘瑾扫视一圈，才走到了小皇帝面前。

“主子爷，奴婢在内廷武库中挑了一些可以随身的兵刃，主子爷瞧一瞧？”

见刘瑾还算体贴，朱厚照便懒洋洋的点了点头，之后就是随侍的宦官们，一个个的打开锦盒，让他观瞧了。

选了一番之后，朱厚照留了一柄雁翎刀，一柄可以作为战锤使唤的错金银铁如意。

也不知是前代哪位皇帝让人设计了这么个玩意儿，三尺长小十斤的花纹钢如意，重心安排的极为合理，抓起来就让朱厚照有些爱不释手。

“好如意！

李大伴来了，你与他说说昨夜奏疏的事儿，先整肃一下钟粹宫。”

从小皇帝口中得知李大珰已经来了，刘瑾也不敢放肆，战战兢兢的便去找那位活阎王了。

这几日钟粹宫被钻成了筛子，还不知那位活阎王怎么惩罚他呢！

如李荣所料，未时初刻，坤宁宫来人召朱厚照去觐见皇太后。

李荣便陪着晒的昏沉沉的朱厚照，直奔坤宁宫而去。

“李大珰来了……”

“儿臣见过母后。”

进入坤宁宫，皇太后张氏笑着跟李荣打了招呼，便冷眼看向了朱厚照。

“皇帝，听说你要肃清宫禁，查究不法？

宫中的宦官宫女，多半都是家里的顶梁柱，皇家豪富、家大业大，有些奴婢手脚不干净，肯定是家里有难处，皇帝睁一眼闭一眼便好，与奴婢们较的什么真儿？”

听到母后张氏轻飘飘的言语，朱厚照有心怼上几句，但想到李东阳所说，大明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险，便生生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皇太后此言却是失了宫中法度，小祖宗要整肃宫禁是好事儿，今日外朝诸臣的谏言，许多都在宫中用度之上。

两京之地的宦官宫女，加在一起十多万众，每年耗银数百万两，手脚再不干净，这些窟窿可都要内帑来补足。

内帑不足，皇帝就要舍下脸面伸手向外朝要钱，这些个手脚不干净的奴婢，是留不得的。

譬如那偷换宫中药材的张瑜，老奴已然让人诛了他的家小！”

见皇太后张氏开口就是冷言冷语相对，自家的小祖宗委屈的开不了口，李荣可不会惯着这位纵容兄弟冲撞宫禁的皇太后。

因张家兄弟，李荣的干儿子何鼎被杖毙，这笔账李荣可是一直记在心间的，先帝弘治爷若在，他不敢顶撞张氏。

如今大明皇帝是李荣一手抱大的朱厚照，这位皇太后身为母后却对皇帝冷眼相看，就有些看不清宫中形势了。

成化元年便为宫中太监的李荣，可是正经见过万贵妃肆虐后宫的，当年若不是成化帝护持，如今的太皇太后周氏也难逃万贵妃毒手。

宫禁之主从来都是皇帝，而不是什么后妃，皇帝偏爱，后妃才能称之为后妃，没了皇帝福泽，后妃还不如他们这些太监呢！

“李大珰说的是，那皇帝便回去吧！”

自恩爱夫君弘治帝遽然崩逝，张氏在宫中的待遇也有了极大落差。

看到这种落差，张氏将夫君弥留之际，让她改善母子关系的遗言，当做了仇恨的落点，越发不待见这位唯一的儿子了。

平日里越想心中越恨，加之这位儿子皇帝登极之后，没有给张氏家族任何赏赐，张氏对朱厚照这个儿子，可谓是恨到了极处。

若无这个儿子皇帝，李荣这个奴婢岂敢当面顶撞她？

“儿臣告退！”

见母后张氏眼中恨意有若实质、仿若仇寇，朱厚照只能转身离去，眼不见为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