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坐着三个十七八岁的学生,莫喻放下了手机:“我和钟点工说过了,晚上她会送两人份的饭,然后顺便打扫房间。”
“哦对,”刁忌突然道,“我都快忘了你们家是有钟点工的来着,那怎么早饭午饭我们是自己准备的?”
莫喻的耳根微微有些泛红,她随手捞过了旁边的章鱼抱枕抱在怀里,捏着章鱼软软的蝴蝶结布料,选择噤声不语。
在刁忌肖冲不在的时候,莫喻周末一般不会准时起床,睡到几点算几点,因为时间不固定,她肠胃又没有那么好又受不了冷饭,一般就不会去麻烦钟点工,而是点外卖或者外出觅食。
“莫喻,”肖冲突然说到,“你知道「细胞」吗?”
莫喻抱着章鱼,略微点了点头:“好像听过?但是感觉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应该是你在曾经的世界里听到的,”肖冲说道,“这个世界几乎没有「生物」的知识,这里的人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造物主」创造的,或者是从其他地方掠夺过来的,而且不曾有人反驳过。”
“不是,没有人反驳的话,”刁忌插嘴道,“那你现在不是在反驳吗?”
莫喻没有在这种刁钻是角度上和他扯,直接了当地问道:“所以你也觉得这个世界是造物主搞出来的?”
“要不然呢?”刁忌说。
“在我们的认知里,整个世界起源于宇宙的大爆炸,”肖冲解释道,“我的世界也存在着宗教,但是绝对没有这个世界那么统一,我们的宗教是多元的……”
“可是你为什么要一直强调你的世界呢?”刁忌有些头疼地说道,“你为什么觉得你的世界就是正确的呢?”
“因为我和莫喻的世界存在着很多的共性,我们都是从这个世界之外来的,而且这方面的知识也比你们的完善。”
“可是你为什么非要用你们的视角去看到这个世界呢?”刁忌问,“而且为什么一定要用「你们」「我们」来区分呢?你看清楚!你不在你的世界里了,肖冲!”
你不在你的世界里了,肖冲。
他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刁忌的话,木哩的话慢慢重合,视野骤然变得模糊了,他的呼吸渐急,又突然缓了下来,最后只是轻轻地说:
“抱歉,我今天状态好像不太对……”
“不过玫瑰先生说的的确没错,”莫喻说道,“我们的确应该从造物主身上找找原因,但是造物主什么的我们看不见又摸不着,对比两个世界什么的也听起来很荒谬,所以~”
莫喻敲了敲桌子,望着肖冲笑道:“我们先解决眼前看得见的问题怎么样?”
“什么问题?”刁忌先是脱口而出,随即反应了过来,搭着肖冲的背说,“哦,我懂了!兄弟,你这边遇见什么困难了吗?”
肖冲蹙眉不语。
莫喻眉头一挑,继续笑道:“而且玫瑰先生不是不来自于这个世界吗?那你的问题很有可能也是这个世界的问题哦~
就像是在刁忌口中,本小姐想要杀死自己的不存在的妹妹一样,你看现在事情解决了,我的心情不是也好了吗?”
闻言,肖冲终于是缓和了一些,他垂眸望向了自己的衣袖,下定决心般将袖口撩上去半截,露出伤痕累累的皮肤来:“我突然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卧槽!”
刁忌脱口而出,接着死死地捂住嘴巴,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皮肤可以坑坑洼洼成这个模样,细密的针眼连成一条线。
每一颗鼓起的棕红色伤疤都像是细小的眼球,由内而外地窥望着这个世界,覆盖贯穿在上面的是擦伤,看上去似乎还很新,是微微隆起的粉红色。
“其实我也很难忘掉,”肖冲温顺地笑了一下,“因为我自从来到这里就再也没有愈合过在另一个世界受的伤,然后这个是我的死因。”
说着,他将双手的手腕露出来,是几乎贯穿的刀痕,一左一右将动脉齐齐斩断。
在看到的一瞬间,刁忌整个人下意识颤抖了一下,本来只是佯装惊讶捂住嘴巴的动作也随之一松。
刁忌原先以为伤会让人产生不适,只是因为血液的视觉冲击而已,却不曾想赤裸的伤口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灾难。
在旁边的莫喻抱住章鱼的力度骤然大了,她的情绪比刁忌的要复杂一些,目光也是直直地落在对方的双手处,然后猛地移开了视线。
很多人自杀时只是知道要割腕,却不知道割腕是要割双手,也不知道要割的具体位置——不过很明显肖冲也不知道。
所以他是用什么东西直直地几乎是斩断了双手,以至于从手背来看还好,从正面或者是侧面看几乎是呈现贯穿的状态。
而且,在那条最致命的伤口附近也是深深浅浅的条状伤痕,特别是左手,密密麻麻了小半个手臂,什么时间段的都有,似乎是闲来无事就想要给自己自残一下,以便解闷。
“虽然我说有人在等我,”肖冲面不改色地拉回了袖子,“但是其实他早就消逝了,不过没有和我一样逃到其他地方……
因为,我曾在我的世界里见过他。”
肖冲的语气依旧是平淡的,在说到「那个人」的时候很温柔,像是呵护着世间最纯净的种子。
“所以你才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然后回去吗?”
刁忌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那个世界里只有一个不知道是否还能等得到的「死人」,而且他记得肖冲曾经说过对方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可是在肖冲面前的却是活生生的他们,在组建小队的时候他就应该料想到,这是一个必然要解散的队伍,到最后大概率真的只能得到一个「不知名」的下场。
“原来是这样啊,”莫喻笑着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你说过刁忌是「世界的边缘」,既然世界存在「边缘」,就应该存在着「世界外」以及「世界里」?”
刁忌猛地回神,然后直直地望着肖冲。
对方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莫喻继续道,“你能不能带着你的「世界任何地方通行证」去试试呢?说不定直接就回去了?”
肖冲点了点头,然后身形一晃,就在刁忌差点喊出「你真的就这么走了」的前一秒钟,这个学生便又出现在了这里,面色惨白,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
“不是,”刁忌猛地冲了过去,扶稳了摇摇欲坠的肖冲,“你怎么了?”
“我不在世界里,”肖冲声音染上几分恐惧,他下意识望向了自己的手腕,声音发颤,“我在世界之外……”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