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歧路

恶鬼面具并不擅长近身战。他拥有同时指挥很多把尖刀的能力，可以结网，还可以让他那几位好伙伴的脑袋为他吐出酸液。

至于剑技嘛，仁爱神阿戴林娜不喜舞刀弄枪，以至于为数不多的冷兵器技能之一【仁爱技能：守卫之剑】与其祂几位神的剑术技能相比，只有在位阶差距很大的时候才有获胜的可能。

比方说，五级的守卫之剑能胜过二级的黑铁剑。

因为这个技能太鸡肋，如果和剑士对上，就算努力训练也还是会被压着打，所以不少仁爱术士都放弃了锻炼它。畸变者们的态度也大抵如此。

因此，尽管恶鬼面具他们四个的守卫之剑合起来达到了LV6，对付LV3的黑铁剑已经很吃力，再加上接近LV4的贯穿之剑，不利程度可想而知。

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文森特具有夜视能力而恶鬼面具没有。在恶鬼面具没有训练过感知能力的前提下，黑暗环境本就克制仁爱技能，酸液和刀雨的命中概率极低。

更何况，刀子已经被文森特挡在影墙之外。毕竟刀子的来源，也就是蜘蛛网，已经被隔绝开了。

文森特贴近恶鬼面具几次，成功对他造成几次伤害。之后又被恶鬼面具给自愈了。

虽然因为胡乱喷射而出的酸液，还不能立刻近身到能再次使用贯穿之剑的程度，但是文森特确认了：黑暗环境有效！

“你在哪？你不愿意堂堂正正地战斗吗！你这个卑鄙小人！啊啊啊啊啊啊——”

恶鬼面具的声音很是抓狂。

“可恶！既然这样，来吧，来吧，将这个黑暗空间全部粉碎！”

影墙外界的蜘蛛网悉数化为尖刀，从外面扎向围起了黑暗空间的影墙。

一时间笃笃笃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文森特在影墙的一角，盘腿坐下。

如果他忙于战斗，他就会疏于照顾影墙，在如此强烈的刀雨进攻下，影墙恐怕早就碎裂了。

但是反正现在恶鬼面具根本看不见他也感知不到他，正在影墙内部到处胡乱喷着毒液、吐着蛛丝结网，文森特乐得清闲，将全副注意力集中于影墙的恢复和再生。

话虽如此，也不轻松。

——【黑暗技能：影之高墙】强度300/500，349/500，375/500，419/500，460/500……

崩裂之势。文森特盯着技能的强度变化，不知道到底是技能先升级，还是影墙先被攻破。

终于——

——【黑暗技能：影之高墙】LV4（强度533/1000）

形成黑暗空间的影墙于一刹那间被修复完整，刚才数不清的尖刀造成的伤害，全都无效化了。

——【黑暗技能：影之高墙】升入LV4，追加功能：威慑，追加道具槽：1个。

恶鬼面具意识到尖刀攻击的失效，一刹那间因为巨大的震惊和信心尽失，脚步摇晃不稳。

他的那些头，也已经吐尽酸液，喉咙干涸。

就趁现在——

“威慑。”文森特说。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散发出可怖的气息，有更多浓重、浓郁的黑暗从墙体表面渗透出来，被恶鬼面具呼吸到、感觉到，让他觉得一双腿竟然开始发抖，身上的三个多余的头颅同时发出喘息和惨叫。

“好可怕……好可怕……”

恶鬼面具连连后退着，脚下打滑，竟然跌进了他自己结的蜘蛛网当中！

文森特在那一瞬间将模拟得到的反重力符文嵌入影之高墙的道具槽。

原本的反重力符文可以将文森特自身受到的伤害转化为一次性攻击力，但嵌入影墙之后，竟然能将影墙所受到的伤害全都转化为一次性攻击力。

多亏了恶鬼面具，刚才的影墙受到了很多、很多伤害。

将攻击力赋予【贯穿之剑】，文森特可以感觉到贯穿之剑因为强大和嗜杀，兴奋得微微颤抖。

“我不客气了。”文森特说着，向蜘蛛网上暂时丧失行动力的恶鬼面具猛冲过去，用贯穿之剑捅进他的腹部，捅穿了共鸣点。

——【黑暗技能：贯穿之剑】LV4（强度560/1000）

共鸣点滋滋地尖叫着，顷刻间破碎了！

有什么东西在恶鬼面具身上膨胀着蠕动着，马上就要溢出。

文森特立刻退开，撤掉影墙，以免被波及到。

早晨的阳光晃得他眯起了眼睛。

恶鬼面具身上，陆陆续续析出了三具破败不堪的人体。

是那三名畸变者，被腐蚀得四肢不全，甚至有的连内脏都流了出来，因为他们已经在恶鬼面具的体内，作为食粮被吃掉了一部分。

文森特再也忍不住，站在一边干呕起来。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方才在战斗的时候，恐惧、愤怒、厌恶、恶心感，这些负面的情绪不断冲击着人类文森特的感官。

而他不得不回想着自己曾是魔王的心境，才能面不改色站在那里战斗。

可是将人从头顶劈开什么的……见证畸变者吞噬同伴什么的……还有这满目疮痍的惨状，这些血污这些残破的肢体，以及堆叠在地面上的晕倒受伤的平民，和背上插满刀子的阿洛伊西娅……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都是你的错。”文森特这样说着，仇恨驱使着他的双腿，让他走向躺在地上已经死了的恶鬼面具。

“都是你的错！”文森特用黑铁剑劈砍那副面具。面具裂了，露出一张满是刀疤和疣子的面孔。

和模拟中的景象重叠起来。

“都是你的错！”文森特重复着，用剑刺下，去刺那张脸。

他的手却被人拉住。文森特茫然地转过头，看到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夏弗拉。

“你赢了，你救了我们大家……你比我强大得多，但是我，我果然还是担心你！”

夏弗拉蓝色的眼睛当中是完全真诚的关心，有些粉粉的嘴唇抿着，让文森特联想到一些美好的东西。

文森特意识到，自己刚才面对战场的惨状，感到茫然无措。

并且自己之后将持续面对这样的事，通过讨伐畸变者来变强。这事的结果如此不堪入目，而他却从中获利，以及他不得不承认的，某种好勇斗狠的快感……

于是他需要正当化自己，需要一次次确认：与我无关。

夏弗拉担心的，正是走上这条路之后一发不可收拾的，文森特的灵魂。

文森特收起剑，垂下手，盯着地面。

这时，堆叠起来的平民们发出呻吟声，开始恢复、开始活动了。

“我们被救了？”“是谁救了我们？”“刚才我真是快要吓死了！”“活着真是太好了！”“圣骑士大人！圣骑士大人！”

文森特感到身体的血液渐渐回暖。

他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他会先找到自己战斗的理由吗？还是说，他会彻底丢失现在的这个他，变成另外一个自己——魔王文森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