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帮派

凌天愣住了，鼻子有点酸酸的。

这家伙明明跟他立了生死赌约，却还愿意这样帮他。

刀子嘴，豆腐心。

这钱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江惠省吃俭用，校外兼职攒下的生活费。

拿了她的钱，这家伙每天的饭菜，怕是只剩下“饭”了，连没人要的麻婆豆腐都吃不起。

作为家人，更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能收下。

凌天知道说完接下来的话，他这自恋狂的形象怕是这辈子都抹不去了。

他扭头看着江惠，一本正经地说：“江惠同学，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江惠有点迟疑，等着凌天的后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江惠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骂我是自恋狂吗？你觉得一个自恋狂会要一个女孩子的钱吗？我不要面子的？我不要维持人设啊？真是的。”

江惠攥紧了手里的钱，这个自恋狂死要面子活受罪，觉得给他钱就是在瞧不起他。

“所以请不要可怜我，收起你的钱，留着自己用吧。”凌天昂起头，挥了挥手。

“自恋狂，你可别饿死了。”江惠瞪着凌天。

“放心吧，饿不死的，你忘了我们之间的赌约了？我还等着当你全班人的面，亲切地喊你一声‘惠惠’呢。”凌天的嗓音拉得很长，重音落在了“惠惠”两个字上。

“我才没忘呢。十天之后，你如果还活着，就来学校找我。这是我们赌约的最后期限。”

江惠撂下一句狠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啊，我肯定来。”凌天对江惠挥手告别。

他已经能想象到那个时候，自己身上会投来多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那些暗恋江惠的，那些垂涎江惠美色的，那些苦苦追求江惠无果的男生，到时候肯定想杀了他。

凌天跟着学生放学时候聚成的人潮，来到了校门外的小吃街。

校门口的小吃摊总是便宜又好吃，这是凌天当了十几年学生的经验。

凌天花四块钱，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吃起来味道还可以，又香又脆。

要问他这钱是从何而来。

凌天只能说江叔叔的手速实在太快，他临走时根本没有察觉到口袋多了点钱，是后来在路上意外发现的。

不过，只靠这点钱，房子肯定是租不起的，晚上只能睡桥洞或者公园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工作，解决吃住问题。

凌天发挥自身的“社牛”属性，凭着一个“煎饼果子”跟摊主攀谈起来，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凌天知道了县城哪里比较好找工作。

摊主原话是，帮派越多的地方，工作就好找。

理由是，油水多。

而县城中帮派最多的地方，就在县城的商业街。

这是各个帮派眼中的香饽饽，为此争得头破血流，死伤无数。

坏消息也是这个。

地方长官不作为，让暗地里的帮派势力迅速成长，填补了基层的权力真空。

白天，这里一切正常，还能看到孩子们在四处玩耍。

夜幕降临，帮派就成了这块地方的土皇帝。

这帮不学无术的混混，只会打架斗殴，抢到地盘，就开始挨家挨户收保护费，弄得当地居民是苦不堪言。

摊主说自己就做个小本买卖，薄利多销，现在被这帮混混搞得开不下去了，交完一个帮派的保护费，隔三差五，就有另一个帮派过来收，理由是他们抢下了这块地盘。

来来回回，摊主口袋里就没剩几个钱了。

凌天问摊主，不交钱会怎么样？

摊主苦笑着说，不交？摊位没了算小事，怕是连命也要搭上去。

尤其，现在这帮混混争地盘争得这么凶，下手这么狠，帮主不捞多点油水，怎么对得起手底下那些替他卖命的兄弟。

摊主还说，自己要是干不下去了，干脆也加入这些帮派得了，起码不用整天低三下四，谁来都能踩一脚。

凌天听完摊主诉的一肚子苦水，自己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找个理由溜了。

他看到路边有几个小孩背着书包，互相追来追去，脸上洋溢着笑容。

可夜幕降临之后，他们的父母便会催促他们进入梦乡，因为窗外总会传来棍棒碰撞的响声和同类相残的嚎叫。

走着走着，凌天还是来到了那个血雨腥风的商业街。

中午时分，街上人来人往，好几家小饭馆都坐满了人，一个十多岁的卖报小贩沿街叫卖，远处还能看到一座豪华大酒店，一切还是很正常的。

凌天听摊主说，晚上的商业街才最热闹的。

不仅达官贵人也会坐着小轿车来这里，背地里各个帮派也打得很热闹。

一辆大卡车在一块宽敞的路边停下，从车上跳下来四个人。

其中有一个衣着讲究，挥着一把扇子，其他三个都光着膀子，露出壮硕的肌肉和黑黢黢的皮肤，好像三个人都去煤炭堆里滚了一圈。

一个人爬上卡车，对着街边大喊：“招工啦！招工啦，五十个，只要五十个，招满就走了！”

霎时间，人们像海水般涌出来，高大的卡车像是海边的礁石，被人群四处拍打，围得水泄不通。

凌天只是晚来一步，就被人挤到了最外边，只能踮起脚尖远眺。

“哥！这个干什么的？”凌天旁边的人，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自己老哥。

“听说是挖矿的！工资高！福利好！包吃住，我早就想去了！就是一直抢不到。”说着，他使劲往前挤。

凌天靠自己这年迈的身躯，自然是挤不过他们，只能安安静静地待在外边，木然地看着人群围着的圈不断缩小，大卡车上逐渐挤满了人。

应该是没位置了，凌天心想。

刚才那两兄弟眼见无望，已经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周边的人开始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凌天和一个瘸腿的老人。

人像货物一样挤在大卡车的车厢上，每个人都在喊“别挤了！”、“踩到我的脚了！”，但招工的人还是把最外面的人用力地往里挤，仿佛人的肉身像海绵那样，挤挤总能多出一点空间。

那个招工的人，看着他们的头头，“老大，好像还可以再塞一个人！”

“那就再招一个吧。”招工老大扇了扇手中的扇子，轻描淡写地说。

“喂！你们两个快过来！”招工的人站在卡车上，一眼就看到了还没有走的凌天和瘸腿老人。

招工的人从车上跳下来，目光扫视着凌天他们，“你们这次有福了，我们还要招一个，你们看是谁来啊？”

“我来！我来！”凌天急忙冲上前，握住了招工的人的手。

“欸！臭小子！你不知道要尊老爱幼，先来后到吗？”瘸腿老人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一把拉开了凌天。

“欸！臭老头！明明是我先来的！你那么老了哪里干得动？”既然对方上来就出言不逊，凌天可不会因为长幼尊卑而退让。

“臭小子！你哪只眼睛看到你先来的。”瘸腿老人把拐杖狠狠戳了戳地面，然后环顾四周，“在场的有谁可以给你作证啊？”

“你不也一样！空口无凭！”

一老一少在大街上吵了起来，都说是我先来的，互相争个没完，谁也说服不了谁。

“停！都别吵了！”招工的老大不耐烦，他挥了挥扇子，围着凌天和瘸腿老人转了一圈。

“你们谁的境界最高啊？”招工老大扫了一眼凌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