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宋清宁的日记

一整个早上的课，宋清宁都有些心绪不宁。

虽说本来也就不怎么会认真听听，但就总是别样的心烦，一看边上的方河，心里就毛毛刺刺的，难受的紧。

就算他是好哥们，就算他那时候是帮了阿姐一回，就算……

再多的就算，也没法消除少女此时的埋怨。

明明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她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福利院的时候。

自家的这个笨阿姐，明明最爱自己，有好吃好玩的也会先给自己，受了欺负也永远会挡在自家面前……自己应该千倍万倍地对她好才是，可若是见到她分了糖给别人……

宋清宁还是会难过，还是会委屈，也会埋怨，但更埋怨的对象是她自己。

不是，一顿早餐而已！

我到底是在委屈什么啊？

宋清宁偏头斜视，方河也终于是把三两口硬塞到嘴里的三明治吞咽下，灌了口奶，然后忍不住微微笑了下。

仿佛在说：不好意思哈，吃完了。

这一瞬间，宋清宁的小情绪彻底爆发，冲垮了冷静的大坝。

不行！都是我的！

只见她白嫩小手一伸，直接从方河手里抢来了那瓶一鸣蛋奶，樱红小嘴对准瓶口。

咕咚咕咚~

一口干了！

方河又双叒叕蒙了。

不是，我的蛋奶！

等反应过来这好像是间接接吻后，更懵了。

姐们，我的口水香不？

而待到味蕾感受这种牛奶有些奇特的味道时，宋清宁瞬间清醒，先是强装镇定地扫视一圈教室，见没人往自己这边盯着看，心间慌张便去了一半。

但当对上方河那错愕迷惘的目光后，慌张直接满的都要溢了出来，竭力减少声音的颤动幅度。

“看够了？”

方河下意识地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他此时心乱的也顾不上怼上一句“瞅你咋滴”，而是试图在脑海中一遍一遍播放刚刚的画面。

不管怎么尝试，他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出现了幻觉。

你一大明星，抢我奶喝？

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王法呢！你在哪，快出来啊！！

“奶……我的蛋奶……”方河喃喃自语。

“蛋奶？什么蛋奶？谁喝你的奶了？”

宋清宁一脸疑惑，把瓶子塞回方河手里，“你的蛋奶不是就在你手里拿着吗？”

方河听言一看。

哟，还真是！

“可为什么你嘴唇上有条奶白的线条？”他问。

“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清宁坐的板直，红粉的舌尖却飞快在嘴唇上滑了一圈，皱眉训斥道：“Mary老师都来了，你还不认真听课，考不上年级段一很自豪吗？”

？

方河顿时没了话，就当是刚买的冰红茶被齐凯徐海洋这种狗东西一人一口喝了个干净。

她都不在意？我跟个小楚南一样想七想八做什么？

都二十一世纪了，谁还在意这种东西啊！

方河拿出周末的试卷，直接开启学霸模式，可耳后根的热意一阵连着一阵，让他都听不清Mary郑的报的答案是什么，选项框内的字母一个一个好像都成了M……

别多想，不是双腿。

而是少女那如同沾染了晨露的水润红唇，那微微弯翘的弧度胜过一切颜色。

完全‘不在意’的宋清宁偷瞅了眼满脸认真的方河，心绪又变得矛盾了。

这小子不会在心里YY跟我啵嘴吧？

这表情也不像啊？

不是，你不是小楚南吗？难道姐真迷不了你？

少男少女的心事无人可听，却总是别样有趣。

转眼就到了放学的时间。

宋清宁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跟方河搭话，等坐上车见到顾秋的时候，她才记起自己竟然忘了问方河到底帮了自家阿姐什么忙。

她把包往边上一丢，直接又是靠在了顾秋肩头，嘟囔道：

“阿姐，你怎么只给好兄弟送早餐，不给你全世界最漂亮的妹妹送的？”

顾秋眨眨眼，心底有些紧张，但只做出了淡淡困惑的表情。

“哎呀，我不是明知故问，早上吃了那么点，我也是会饿的嘛！”宋清宁的嘴巴都快翘到了天上去。

顾泽涛虽然生性浪荡，可却也是真的关心姐妹俩，从小家中一直都有有专门的团队，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能流利地使用手语甚至还是一大考核目标。

早餐什么的，自然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再加上几年的偶像生活，宋清宁在饮食方面也是保持着相对苛刻的习惯。（应该）

“对了，你早上遇到什么事了？好哥们怎么帮你的？”

这个问题，顾秋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温柔地揉揉她的脑袋，然后低头做起自己的事情来。

明明瞧着普普通通，再正常不过的表现，却让宋清宁总觉得有哪些不对劲。

如果真是什么小事，阿姐应该很乐意跟我分享的才对。

当怀疑出现之后，这条线任凭你怎么抽抽多久，都没个尽头，除非得到你最需要的回答。

回到家。

宋清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像平时那样躺沙发上，开起电视把声音调到最大，然后拿出手机给方河发去消息。

【❀】：“你早上帮顾秋什么忙了？”

方河见到消息，只以为这少女偶像还在惦记早上的早餐。

回道：“就是今早在校门口见到有个体育生缠着她，我就帮她把人赶走了。”

宋清宁的表情一下垮了掉。

手指快速敲击，急得连打了错字也不知道，“什么体育牲？”

“就是校排球队的一个，听说喜欢了顾秋两年了，以前也追求过好像，我后面打听了打听，说是个小花花公子。”

看着屏幕上的这段话，宋清宁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没受欺负吧？”

方河不乐意了，“有我在，能让朋友受欺负不成？就是不确定他后头会不会整什么幺蛾子。”

宋清宁长长吐气，刚刚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松了下来，隔了好一会才给方河回了条消息。

【❀】：“今天谢谢你了。”

“谢谢？”

方河稍感诧异，没想到只认识了一周，这少女偶像还挺关心朋友的。

……

……

“阿姐？”

看着顾秋把一盆青提放在自己面前，又要起身再去切点其他水果，宋清宁忍不住把她拉到了沙发上。

虽然家里的阿姨也会做这些，可顾秋总还是习惯自己动手，大抵是想着不管怎么样，自己也得照顾自己的妹妹，为她做些事。

“平时在班级里没谁欺负你吧？”宋清宁问。

顾秋自然是摇头，她跟那些同学只是不太亲近，也不愿意去亲近她们，就算真被孤立了，也不会觉得会是被欺负。

“那没有什么其他班级的男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来烦你吧？”

在见到自家妹妹此时脸上的笑容后，顾秋不由自主地得愣了一下，既是因为把口型转型成脑海中的语句需要一定时间，也是需要花时间思索怎么撒谎，怎么找理由。

这是连她自己都忽然不知的习惯。

顾秋温和的笑笑，还是摇头，接着又忍不住揉揉宋清宁的脑袋。

然后伸出一手食指指向她，一手平伸，掌心向下，往上缓缓移动，做出一段距离。

大意是：“你长大了。”

后半句她没比划出来，可姐妹俩都却能知道——居然知道关心姐姐。

“那当然了！”

宋清宁俏皮一笑，又是环住自家阿姐的腰背，但这次却没靠在顾秋的双腿上，而是把她抱着放到自家的膝盖上。

“我现在长大了，肯定是要关心阿姐的！”

“我会好好保护阿姐，给阿姐买好看的裙子小皮鞋，带阿姐环游世界，尝遍那些美食……”

少女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多的顾秋都有些来不及辨认口型，只好直起身子抱了抱宋清宁。

这种时候，她没法用声音来回应，也不觉得拥抱能比手语更能清晰表达自己的情绪。

平时最喜欢粘腻在自己姐姐怀里的宋清宁，这次却是在短暂的拥抱过后，先一步松开了自家阿姐。

她说道：“好了，阿姐你也别去再切水果了，我去房间眯一会，你快去洗澡做作业，吃饭再喊我。”

顾秋微笑点头，但起了身后却还是忍不住倒了杯温水端到宋清宁面前。

“哎，我不想喝水啦，一点味道没有！”

宋清宁就跟平时一样埋怨，顾秋也跟平时一样皱眉摇头，然后前者也是抱着玻璃杯，一口一口乖乖把温水喝了个干净。

一切看着都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可等回到自己得房间，宋清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一尊历经千年风雨与战火的神像，面容破碎不堪，原先的灵气早已荡然无存。

她默默坐到床上。

背靠床头，双手抱膝，再把下把抵在膝盖上，这样类似拥抱的姿势，总能给她带来莫大的安全感，有一半顾秋怀抱的温暖。

可今天，却感受不到任何一丝一毫。

宋清宁想不明白。

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家阿姐遇到了这种事不跟自己说？

那个叫什么玉的体育生肯定也不是今天第一次这样打扰她，之前的两年里，他又给自家阿姐添了多少麻烦？

因为她，阿姐是不是也有一个人躺着的时候，在那委屈的哭？

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不是都夸自己长大了吗？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当成小孩照顾。

可宋清宁知道这一切的根源——阿姐不想自己对她有任何的担忧。

所以自己只能像刚刚那样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乖乖的听话，露出满脸微笑给她看。

呼~

宋清宁忽然觉得这样坐一点也不舒服，下床坐到靠窗的桌边。

一张长桌上，没有放书，更没有放试卷中性笔。

放眼看去都是一些小玩意，有姐妹俩自己捏的陶瓷娃娃，有顾秋给她买的什么可爱小物件，一些小小的音乐盒……有新有旧，有坏有好，不知道还以为是集会上套圈的摊位。

桌子侧边的墙上，则是她们从小到大的合照。

她笑得灿烂，顾秋笑得温柔。

上头能找到顾秋的独照，却见不到一张宋清宁自己的。

宋清宁抬头，把满墙的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好像这样能让她的心情再次变好。

可看了好几遍，她的嘴角也已经有了笑容的弧度，却还是没法高兴起来。

“笨蛋顾秋！”

宋清宁哭骂了一句，找到桌上那个最老旧只有三分之一个巴掌大的音乐盒，拿出里头的钥匙，再在桌下紧锁的抽屉里翻出一本贴着印满hello kitty书皮的小日记本。

就算防护的如此小心，一翻开还是见到了泛黄的纸业，淡淡的霉味也随之飘起。

这是她们四岁那时候在福利院，一个老板捐的。

如果撕开书皮，就能见到那深蓝的封面，以及上面印着的工厂名，其实也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记事本，跟日记本完全谈不上边。

宋清宁那时候做梦都想要一本属于自己的日记本，可当见到这么难看的本子后，直接一把丢进了垃圾桶，哭得连晚饭都没吃。

而等到第二天睁眼，她就见到这样一本漂亮到不行的新日记本！

上面还有hello kitty！

整个福利院，只有那个叫许晓晓的人有，明明有一卷，可平时她多看一眼都要被揍。

她高兴得一整天嘴角都没下来过，到了下午上完课后，还兴冲冲得拉着顾秋，比划着说以后一起写日记。

可到了该一起写的时候，宋清宁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阿姐的本子了。

宋清宁起初以为是被人偷了，后头才知道自家阿姐是用新本子，去跟人换了这样一小块书皮，好给自己妹妹一本漂漂亮亮的日记本。

从那时候起，宋清宁再也不会哭闹着说要什么要什么，而是变成了阿姐你要什么……

十多年了，她仍没丢到这个本子，偶尔也会拿出来写上几句。

她翻开第一页，就见到自己以前那时候鸡爪印一样的丑字。

【1月15日，天气：】

【今天中午有排骨吃，阿姐又把她的jia给我了，真是tiaosi！】

往后翻。

【八月十三日，天气：阴。】

【许晓晓都被领养走了，我跟阿姐什么是才能有爸爸妈妈呢？】

再往后翻。

【十一月十二日，天气：雪】

【今天院长阿姨说有阿姨要带我去新家，可她不准备带阿姐一起，那我宁愿不去】

而最新的一页上写着。

【五月六号，天气：晴】

【阿姐说我唱歌很好听，跳舞也好看，我要让她在电视上看见我！】

【加油，宋清宁！】

翻开宋清宁这本书，里面句句不离顾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