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Mission：09-3 诳语

在寂静的河谷之中，有一个身影。

她不断地被人打倒在地，又不断地重新站起，哭喊着挥拳。

她明明有着许多强力的宝具，但此刻却一个都没能用上。只是赤手空拳地爬起，然后发起毫无意义的反攻。

她哭泣着，呐喊着，向着那个无法触及的敌人不断地挥拳，然后不断地再次被打倒在地。

这是何等的不公，何等的无谓啊——

珀尔修斯如此感叹。

如果是看到其他的某人经受这样的折磨，珀尔修斯也许会嘲讽她吧：如此狼狈，如此仓皇。既然敌人不可战胜，那何不放弃，去寻找别的办法？

比如让某位大英雄成为帮手，又或者是向诸神请求某样恩赐。

但这个人偏偏是珀尔修斯自己。

于是她终于明白：

原来和命运为敌，是这种感觉吗？

没有英雄会来拯救你，诸神也不会为你伸出援手。因为你站在了命运的对立面，所以这世上的一切都会与你为敌。

只能站起来，咬紧牙关，然后挥拳。

否则就自认倒霉，引颈受戮。

这条道路，是何等的不公……

何等的无谓啊。

终于，被再次打倒在地的珀尔修斯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

“但是……”

某个想法在珀尔修斯的脑海中转过一圈，消失在了混沌之中。

于是在远方观察着这一切的斯芬克斯表情稍霁，放松了些许。

这样就好，一切如她所料。只要能让珀尔修斯的心中重新燃起斗志，这个特异点的敌人就有了被战胜的希望，她这一周来的操盘也有了价值。

斯芬克斯之所以要把时间弄得这么紧张，要让珀尔修斯自暴自弃这么久，直到克里姆希尔德到来，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可怕的敌人。

Beast·Ⅰ/N的幼体，恶魔名“帕沃妮”。身为裁决者的斯芬克斯知晓那个家伙的本质，也因此通过解谜解明了它所拥有的一部分力量。

首先是“反预言”。这个能将命运、预言、占卜等一系列力量无效化的大结界既是力量，也是枷锁。为了能将命运视作无物，因而帕沃妮失去了双眼；为了能让预言化作无声，因而帕沃妮失去了自己的双耳；而在此之上，为了能将未来彻底纳入自己的掌控，帕沃妮彻底舍弃了自己的心智，化作了徒有魔王之名的野兽。

如今的帕沃妮，只是一具能够知晓未来，并以此循着本能起舞的肉块。这便是它为了自己的傲慢而付出的代价。

如果觉得这么说，让它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恐怖，那就大错特错了。身为身负“支配”之理的兽，哪怕只是幼兽，它也能对被它魔气侵蚀的对手造成支配。不管是谁，一旦被那漆黑的魔气侵蚀，就要和它共同分担这傲慢的代价。

如果心智不足以抵抗，那么就会彻底失去心智，化作任其驱使的傀儡。

如果是心智坚定，不惧侵蚀之辈，就将被剥夺听觉。

如果是在此之上的，能够反抗这种侵蚀的圣徒，那么就将失去视力。

尼禄所看到的乔尔乔斯，之所以会以独眼的形象出现，就是因为她为了恢复视力，彻底地放弃了其中一只。

而这，还是在她持有能够让人诸邪不侵的圣剑的情况下。

所以斯芬克斯必须让珀尔修斯重振意志，否则她就不配踏入最后的战场。而能做到这件事的最合适的人选，正是克里姆希尔德。

好在她如斯芬克斯期望的那样做到了。

斯芬克斯收回目光，打算再看看小镇那边的情况。她不是不清楚小镇上的异动，但掌握着乔尔乔斯动向的她没有觉得这是个威胁。

然后，她就听到乔尔乔斯吐出的，那个让她大惊失色的消息。

“第七轮太阳已经落下！它骗了我们所有人！”

“什么？！”

在这瞬间，斯芬克斯的脸色一片惨白，失去了一切余裕。她张开一对洁白的羽翼冲上天空，向着太阳直冲而去，就像是传说中的伊卡洛斯。

果然，离天空越近，她所看到的太阳就离大地越近。斯芬克斯立刻就明白了原因所在——特异点内的时间被扭曲了！除了帕沃妮结界所覆盖的区域，其他地方的时间都被减慢了！

这是超越魔术，接近了“魔法”领域的大手笔，而能做到这种事的，在她印象里特异点中只有一人！

“梅菲斯特！！！”

“哦呀？哦呀？看来暴露了啊。”

在那个不可观测领域的深处，身着燕尾服的恶魔压着头顶的礼帽，微微一笑，露出了两颗尖牙。

“无妨。”在它的身边，一根巨大的魔神柱扭动着，发出了浑浊的声音。

那是魔神“拉默”，和外出拖延敌人的弗尓弗尔不同，是这个特异点真正的缔造者。它用身躯上的万千眼睛凝视着那个沉睡在暗夜中的身影，说道：“距离日出仅剩三个小时，已经无人能阻止新王的诞生了。”

“那也就是说，这边已经不需要我了吧？”

离梅菲斯特最近的几枚眼球转向了它：“你要离开？”

“我可不像你们，愿意为了‘伟大的事业’而献身。”梅菲斯特笑道，“那么，容我失礼。”

它伸出手杖点在地面，转身朝着暗夜之外走去。

“你的真名究竟是什么？”

拉默追问。

“当然是梅菲斯特。这不是告诉过你们吗？”

恶魔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留下一个神秘的微笑，就此离开。

“骗子。”

拉默低声为它送行。

对于恶魔而言，真名是不可改变的本质。因此，若是一只恶魔被以英灵的身份召唤，那它的真名就将是它的宝具。身为魔神的拉默对此再了解不过。

然而，拉默却听得很清楚，梅菲斯特在解放自己的宝具时，喊出的名字是“浮士德”！

仔细想想，梅菲斯特这个名字本身也充满了怪异。它代表着“无光者”和“说谎者”，也即“眼中无光，满口谎言”之徒——恶魔。这个名字作为恶魔的真名而言太过缺乏代表性了，因为它所指向的特点是所有恶魔的共性。

这个被弗尔弗尔带来的恶魔，没有信任的价值。拉默如此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