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佛慧大半夜被敲门声惊起,这敲门声不同寻常,细弱的很,透露着诡异,他透视看到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一头黑色的长发,竟然还保持着古人的模样。

“你是谁?”

“东方裕。”裕低着头,“是、是裴真大人叫我来的。”

白佛慧顿时一口气上不来,把自己的地方当做什么了?现在又来一个男人,成了她裴真养男人的窝了!

可他不敢说什么,因为那是他上司,且不说别的,裴真法力比自己高强,总而言之打不过也惹不起,在白佛慧自我调节情绪时,他发现这个男人从始至终低着头,半张脸藏在兜帽里。

白佛慧深吸一口气,他大约心里明了了,“一个极其阴暗爱装,一个又是自卑敏感……”他妥协道,“进来吧。”

蹲守将近一个月的文榷终于可以收工回去了,一开门看到的就是东方,这对他来说,心中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全感。

文榷沉着眼静静打量着这个男人,面容一般般,没有自己能让人一见钟情,一双柳叶眼也不如自己的桃花眼招人喜爱,重点是性格,畏畏缩缩的,碍手碍脚。

白佛慧全然瞧在眼里,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他只求别在家里打起来,到时候玻璃碎一地不好收拾。

三个人在客厅里一句话也没有,整个静悄悄的,气氛凝重,裴真回来时就感到肃穆的气氛扑面而来。

“我回来了。”

文榷蹭的站起来,白佛慧第一个冲上前来,“你怎么才回来啊,我的大人啊。”

裴真手心捻着一颗豌豆大小的金丹,在白佛慧面前晃一圈,成功的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金丹!?裴真大人果然厉害!这好宝贝!”

“酆都特产。从大师兄那里拿的,送你,谢谢你收留我们。”

白佛慧不好意思道,“瞧这小事。”他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这可小丸子。

收下金丹后白佛慧似乎才发觉什么,“你回酆都了?”

“是呀。”裴真走到东方面前,“看来你把他照顾的不错。”

东方一身轻轻松松,干干净净,完全不似初次见面时那样,白佛慧竟然还能找得到长衫,这古人模样坐在客厅里格格不入。

“阿裴。”文榷走上前,“大悲寺已经重建了,你叫我盯的人都没有问题。”

“辛苦。”

只是简单的一句客套话,文榷有些失望。

他低着眼若有所思,裴真正欲上楼休息,只听他道,“我碰到一只梦鬼。”

梦鬼可叫梦魇,一种怨气而生只在梦中出现的大鬼,吸食恐惧而强大,梦者越害怕,执念越深,或将永不复醒,人的魂魄就会永远被困在噩梦之中,直到死亡。

裴真没想到竟然还能再一次来到这里,原本以为上一次是最后一次见面,她仍然站在坐兽旁边,低眉踌躇不决。

东方裕低眉顺眼的站在裴真身边不敢言语,他还是戴着兜帽不愿摘下。

东方裕随着裴真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有看到,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裴真会带自己来,明明还有一个文榷,走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狠厉,恨不得即刻杀了自己。

“不、不进去吗?”快速瞥一眼裴真,他鼓起勇气问。

裴真微微侧首,“进。”

于是抬步往前。

敲了很久才应,开门的是个干练老妇人,她问,“你们找谁?”

“我叫裴真,找祁思缘。”

听到是来找祁思缘的,老妇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我们先生不在家,你下次再来吧!”

说着便要关门,拉着手环却怎么也关不上,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可能是妖怪。

“你要干什么!信不信我报警了!”

“这院子里有邪,我是来驱邪的。”

“我们已经有大师了,不需要你!”

“吵什么?”疲惫的声音传来,许祥君脸色不太好看,两眼布满血丝,见到裴真的那一刻起,她大惊失色。

“啊!你!你是!”

裴真踏进了祁家。

“我叫裴真,”裴真再一次自我介绍,“我可比你请的大师管用。”

许祥君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她心底里知道这人不能走,“……请,请。”

东方裕紧跟着裴真来到花厅,许祥君不敢怠慢两人,叫人上了茶水,“两位先坐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裴真面对着前面一洼池塘,东方裕抿了抿嘴,走到对面,春天时那边会花草丛蔓,此时被积雪覆盖着,石子路应该是通向后院。

不久,许祥君引一老僧出来,至花厅,那老僧神色难堪。

“这位是净缘住持。”许祥君介绍道,“这位是裴小姐。”

裴真浅笑,“大名鼎鼎的净缘住持,谁人不知。”

净缘一言不发,许祥君察觉到一丝不对,立即分开两人,“我让阿姨送住持出去。”

又与裴真说,“小姐,这边请。”

许祥君带着两人来到后院房间,祁思缘紧闭双眼,满头冷汗,皱着眉头陷入梦境里。

“已经好几天了,嘉宁能找的奇人异士都请了一遍,大家都是摇着头走的。”

“你先出去吧。”

许祥君替裴真带上门。

裴真侧首问,“你看得到吗?”

东方裕双手施法,将床上的人从头到尾扫视一遍,最后摇头,“我能感受到鬼物的气息,但我看不见它在哪儿。”

“在他的意识里。”

“你想进入他的梦境?”

裴真沉思良久,最后点头,“你做我的护法。”

东方裕倒吸一口气,这个护法要是没做好,这两个人都将永远陷入梦境,不辨现实,他有些为难。

“我?”东方裕欲言又止。

“是。”裴真轻捻指尖,捻出一条缥缈而又虚幻的混沌体,注入祁思缘的额间,在东方裕意识到这是什么之前,裴真已经进入了祁思缘的梦境中。

灰色的天空像酆都城一样,压的极低极低,像是压在了人的胸口上,闷的人喘不过气来,燥冷的空气抹红了鼻头和眼睛,祁思缘木讷的站在祁家家祠前,三根香已经燃了一半,这时候的祁思缘大约十五六岁,比同龄人要矮、要瘦些。

裴真疑惑的上下打量着祁思缘,想在他的脸上解读出一些情绪,又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最中间的排位刻着赵玉之。

这是赵玉之死后的第二天。

得知这个消息的祁思缘,那一刻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随后祁相宜进来了,她默默的为姐姐上香,作揖,祁相宜和赵玉之一般大,将过她二十岁的生日,出了这样的事情,今年整岁生日怕是不能大操大办了。

“轮珠,何弃,他们是主谋,其余各门派,我都会灭掉。”

“我也去。”

祁相宜侧过身来,“你的任务就是看好家。”

“爷爷根本不会允许你出门的。”

听到这话的祁相宜陷入了沉思。

画面一转,十八岁的祁思缘披麻戴孝站在灵堂里,他轻蹙着眉头,烧完纸钱起身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喊声,祁相宜就下葬在城郊的墓地里,短短两年,祁家零零散散的已经走了很多人了。

东方裕正襟危坐在床边,直到一团熟悉的气息靠近,东方裕才猛然回过神来。

“谁?”

女人现身,素色长衫拖在地上,披散着头发单单用一根木簪别住,脸色惨白,双眼无神。

她盯着床上双目紧闭的祁思缘。

“祁相宜?你怎么来了?”东方裕疑惑,裴真不是叮嘱她别出墓吗?

祁相宜嘴巴张合想说话,外面吵闹起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被推开的一刹那,祁相宜化烟走了。

是净缘。东方裕有些怵他,只默默的挡在床前。

“净缘住持,你这是干什么?”许祥君不愉快的追进来质问,“裴小姐在为我先生看病,你这是在做什么?”

净缘四下环绕一圈,“我看到有阴物进来了,煞气很重,现在都没有退散。”

许祥君目光落在东方裕身后,语气坚定的说,“请住持去前厅喝茶。”

无端闯进别家门已经是不礼貌的行为,净缘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逗留下去,跟随许祥君离开了。

东方裕松口气,拍着胸脯,还好没有打扰到裴真,倏然又被呼吸声吓了一跳。

他猛然回头后退,裴真已经从梦境里出来了,靠在床上休息,有些乏力,东方裕舒口气,“你出来了。”

“刚刚谁来了?”

“是那个住持。差点就发现祁相宜了。”

“祁相宜也来了?”裴真正色。

东方裕随手一指,“已经走了。”

“你在这里看着他,等他醒来了你就回家去。”

裴真站起来,画了一张符,往屋顶一抬,整个屋子被红光笼罩后又散去。

裴真追踪祁相宜的气息一直往东走,四下生灵都躲着不敢出来,直觉告诉她净缘一定追着出来了,他是不可能放过这个复仇机会的。

不远处一片天似乎有些阴沉,裴真慌忙赶过去,树上的雪被震的全部掉下来了,大地在轻微的颤抖,一团黑色的雾气在林中穿梭,躲避一次一次袭来的术法。

老僧没有注意,一心想着除掉祁相宜,等到他反应时,刀刃已经刺穿胸膛,裴真狠着神色拔出来,血溅了一脸。

“你!”

净缘疼到失语,一只手捂着刀口的位置,手颤颤巍巍的指着裴真。

“你想赶尽杀绝。我们两姐妹都要受你们兄弟迫害。”裴真双眼发红,祁相宜已经虚弱的落在她身边。

“去死吧。”裴真一掌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