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她被群臣逼宫,要立朱祁钰行两宫并立,现在朱祁镇回来了,攻守瞬间易形,正是孙若微高奏凯歌,乘胜追击的时候!
孙若微深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又怎么可能放过?
听见这些议论声,她看向队列中一人,打算抓一个典型出来。
“翰林院侍讲徐珵!”
“哀家早听说你有南迁之意,就连妻儿都已经送回老家苏州去了,可有此事?”
徐珵,即历史上与石亨一同参加夺门之变的徐有贞,是南迁的鼎力支持者。
但有个事很奇怪,他好像知道土木之变会发生一样,提前把老婆孩子送到老家苏州避难去了。
孙若微现在以此事问罪,徐珵十分慌乱,但脑子尚还清醒,现在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时候,招了就会身败名裂,被当成奸臣直接打死,绝不能松口!
“这完全是谣言!”
“这是对臣的污蔑!”
“臣对太后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徐珵屁股撅得老高,大声控诉。
但他抬起头,发现孙若微依旧冷着一张臭脸一言不发,心下顿时凉了半截。
坏了!
这是要拿自己当典型立威,杀鸡儆猴!
由于徐珵首提南迁并不光彩,因此朝臣大多持以冷眼旁观的态度,再加上这小子平时喜欢借着会算卦到处鬼扯,人缘也混的不怎么样。
现在被问罪,没人趁机参他一本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徐珵冷汗直流,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变得山穷水尽了。
突然,他发现了一旁站着的正统皇帝朱祁镇。
他就如同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连忙转过身去,磕头如捣蒜。
“臣建言南迁,也是为大明的将来着想啊!”
“至于臣将妻女送往苏州,这纯属是子虚乌有的谣言!”
“这几日京师风言嚣嚣,有说陛下已经被瓦剌俘虏的,更有甚者竟说陛下万金之躯在瓦剌叩关叫门!现在陛下归来,证明这些话不也全是谣言么?”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简直是巧舌如簧!”
孙若微决意要在皇帝回归的当日,挟灭王振全族之余威杀徐珵以确立她在朝中的权威,也是给刚还朝的皇帝一个下马威,冷哼一声道:
“建言南迁,与叛国何异?”
“来人,下锦衣卫诏狱!”
两名锦衣校尉随即入宫,就要把呆若木鸡的徐珵拎走。
锦衣卫诏狱有两个锦衣卫指挥,但都是邹平孙氏人,说白了都是孙若微这个太后的老家人,送进去容易,再想出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徐珵吓得跌倒在地,脸色苍白。
他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讲,怎么可能会有人出面求情?
正在此时,一声喝止传来。
“慢!”朱祁镇抬起手,打量了这两名锦衣校尉一眼,笑着说道:“朕好像没见过你们,都是这段时间才来的吧?叫什么名字?”
两名锦衣校尉不明所以,但不敢怠慢,连声回答。
“卑职北镇抚司校尉沈浪!”
“卑职北镇抚司校尉郑旷!”
朱祁镇点头,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朕记住你们的名字了。”
“此事朕自有计较,你们都下去吧。”
两名锦衣校尉一听,立刻明白了皇帝询问他们姓名的原因,放下徐珵,二话没说转头就走。
“遵旨!”
徐珵面如死灰,本来已经在等死,未成想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数息之后才忽然起身,膝行上前,不住的叩头。
“谢陛下!”
“陛下真乃圣明天子!”
“臣回家就替陛下算上一卦,占卜吉凶!”
现在的朱祁镇,已经完全没了一开始那种慌乱的感觉,对目前的处境十分清楚。
被人山呼万岁,九五之尊睥睨众生,当皇帝实在是一件痛并快乐着的事,尤其当你是一个假皇帝,真皇帝还活着的时候,那就更刺激了。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既然当了假皇帝,那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朱祁镇更不能接受自己和历史上的朱祁钰一样被后宫联合内阁架空,然后突然壮年暴毙的结局!
徐珵是一个十足的野心家,保他一命,也许日后有用!
孙若微也很奇怪,这俩锦衣卫明明是她的人,怎么被一句话劝退了?
她看着朱祁镇,冷冷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母后息怒,朕只是在土木堡见多了我将士的血腥,今日刚还朝,不想再见任何血腥了。”朱祁镇恭恭敬敬说完,随即得到了众人的赞同。
“臣以为陛下所言甚是,近日京师传言极多,单凭谣言便将一名朝廷重臣下诏狱,这实在不妥!”
“陛下今日刚刚还朝,又见血腥,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孙若微眯眼看着这些站出来附和的大臣,知道皇帝在朝中还是有不少支持者,她微作思量,笑道:“既然这是陛下的意思,哀家也就由着陛下来了。”
“只是陛下不要忘了,土木之败是怎么发生的。”
朱祁镇自然听出孙若微这话中,借着土木堡之败的嘲讽之意。
但这次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保住徐有贞,且试探出了朝中还有相当一部分的皇党,也便不在这件事上继续浪费口舌,环视众人,打算更进一步。
朱祁镇缓缓登上御阶,在孙若微的注视下站在卧榻边上,大声说道:“母后提议让于谦继任兵部尚书,深合朕意,但朕觉得还不仅如此。”
“朕现在加于谦太子少保衔,把守卫京师的重任,全权交予于爱卿!”
“皇帝刚才说什么,加于谦太子少保?”孙若微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便又听到了一个劲爆消息,怔怔看着好似变了个人的朱祁镇,若有所思。
朱祁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在宣示主权!
这个往日只会听从吩咐的小孩子,出去一趟竟然性情大变,敢和他的母亲对抗了?
难道回城前,朱祁镇就已经和于谦有过往来了?
面对又惊又怒的孙若微,朱祁镇话锋一转,转头行了一礼,笑道:“朕只是同意母后的看法,于谦乃国家栋梁,放着不用岂不可惜?”
“如今大明危难之时,兵部尚书事关全局,又负责整个京师的保卫,关乎全城百姓的死活,除了母后推荐的人选,其他人谁朕都信不过。”
听完最后一句,孙若微的面色才好看了一些。
一个小小的徐珵是死是活,她根本毫不在意,皇帝回京第一天也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她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算作默许。
反正现在大明唯一的太后还是她,这就够了。
事已至此,于谦知道他不能再推辞。
何况朱祁镇是以大义为名逼他入局,这更让一向看重京师百姓安危的的于谦无话可说。
“承蒙陛下和太后抬爱,但臣只是暂代兵部尚书一职,待击退北虏瓦剌,再由朝议选出一位贤能之人。”
眼看于谦毫无功劳,竟然都能直接连跳两级,从兵部侍郎一跃成为兵部尚书,还全权负责守卫京师,石亨有点着急了,连忙出列。
“太后、陛下…!”
“臣自土木堡乱军中护卫陛下杀回京师,难道就没有功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