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查出人数不对,石亨也未必能怎么样。”
对于这一点,孙若微倒是不担心。
“神机营吃空饷这事,不只是我们在做,兵部和户部也都有牵连。”
武忠的确是不明白这些事情,闻言大喜:“还是太后想的周到,但那石亨昨夜无故杀我部下,现在又到校场点阅,分明是想夺神机营的兵权,难道就这样放手了吗?”
这时,孙继宗说道:“太后,石亨有护驾之功,现在炙手可热,连内阁的人也私下在与他接触,臣以为不宜轻动。”
“但臣觉得,可以适当拉拢石亨,把神机营的兵权交给他,看看他以后如何报答太后。”
一听这话,孙若微脸色沉了下来。
“神机营在编五万多人,兵册上哀家没记错的话,武忠是报给兵部七万吧?”
见武忠点头,孙若微有些犹豫。
“这么多的人马一起交给石亨,他要是不听话日后如何收场?”
“此事太后勿虑。”孙继宗笑道:“臣已打探到,兵部尚书于谦连发十五道调令,召集各地兵马入京勤王,少说还有十几万,他是要用这些人马重组三大营。”
“五军营和三千营日后都是重中之重,禁军三大营中,只要五军营、三千营都在我们手里,石亨一个区区的神机营,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孙若微侧目,有些惊讶。
“你这些消息都是从哪来的,哀家怎么都不知道?”
孙继宗虽然是孙若微的亲哥哥,但此一时彼一时了,现在的孙若微贵为皇太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需要他护在身后的年幼妹妹了。
反而是现在的邹平孙氏族人,全都需要依靠孙若微才能维持住现有地位。
因此,孙继宗一直都是对孙若微毕恭毕敬,不会有丝毫的僭越。
“太后忘了,兵部现在除了于谦还有一个尚书唤做马昂的,前几天由内阁廷推上来,用来制衡于谦。”
“马昂的侄子马文娶了五弟纯宗的侄女,升任巡城御史,现在也是我们的人。”
孙若微一拍脑门,这才记起此人,也是微微摇头:“哀家总领六宫多年,没想到本家族人也已在朝中开枝散叶,结了许多姻亲,这倒是好事。”
孙继宗躬身说道:“这全要靠太后在后运筹帷幄,朝中历来便有许多新晋的官员,想要凭借我邹平孙氏之力升迁,地方对此趋之若鹜的更多。”
“石亨不过一新晋勋贵,在淮西集团中尚且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他迟早都要投靠到太后的麾下,替太后办事,神机营就算是我们给他的见面礼。”
得知本家力量如此强大,孙若微也不再优柔寡断。
但兵权是重中之重,没了一个神机营,场子必须在其它地方找回来。
现在失势的还不仅是王振余党,勋贵的情况其实更严重。
勋贵之首靖难名将英国公张辅在土木堡被直接带走,这一最为重要的爵位到底让谁来袭爵,到现在都还没定下来。
这还不止,就连二代勋贵尚存的都不多。
像是成国公朱勇,奉宁侯陈瀛、驸马都尉井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这些随征土木堡的二代勋贵,本是五军都督府的中坚力量,却也都在土木堡被抱团带走。
禁军三大营本来是五军都督府管辖,是勋贵的基本盘。
但在京的三代勋贵一盘散沙不说,还都没成长起来,大部分连个实授的都督官身都没有,就连袭爵都要被内阁百般阻挠,根本无力对抗后宫和内阁。
现在孙若微在说的,就是瓜分本属于勋贵的五军都督府这块大蛋糕。
“既然如此,武忠,你今日起便不用再去神机营了,哀家会联系兵部,给你找一个五千营的差事,对了,三千营现在归何人统辖?”
“回太后,是孙镗。”孙继宗似乎早有准备,没有任何犹豫的脱口而出:“上月他被于谦从狱中释放,免了败军之罪,越级擢升为后军都督佥事。”
孙若微颔首道:“嗯,他被于谦释放,现在不知对于谦之意如何,你且派人私下接触一下孙镗,看看他有没有为哀家效力的心思。”
“如有,可提升他为后军右都督,正好制衡石亨。”
孙继宗颔首,说道:“此事可让五弟去办,他负责守卫安定门,距三千营驻地较近。”
......
当夜。
孙纯宗按照孙继宗的吩咐,来到三千营的驻地寻找孙镗,却扑了个空,百般询问后方才得知,原来孙镗早在傍晚时便被一名约莫十六七岁的宫内女子叫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等了大半宿,见孙镗依旧没有返回,孙纯宗只好先回到安定门,打算明天再来。
其实他不知道,孙镗现在正和朱祁镇在一处客栈聊得火热。
这段时间孙若微和内阁忙着瓜分勋贵这块大蛋糕,朱祁镇也没闲着。
除了把石亨提拔起来做挡箭牌,让他和孙若微狗咬狗以外,朱祁镇原样借鉴了后来历史上景泰八年发生的那场夺门之变,几乎是按照名单在找人。
先是石亨、徐有贞,三千营总督孙镗自然是下一个。
但朱祁镇现在毕竟是皇帝,穿着皇帝的冠冕常服来回跑太引人注目,这段时间都是穿常服偷偷溜出宫去,私下与孙镗见面商议对策。
好在马顺还活着,他的锦衣卫指挥使牙牌能让任何人毫无阻拦的进出皇宫,这就是朱祁镇能背着孙若微暗戳戳搞事情最大的依仗。
只要马顺不死,孙若微就算把锦衣卫全部控制住了,指挥使牙牌也还在朱祁镇的手里。
“什么?”
孙镗拍案而起,引得客栈之内一众行人头来看白痴般的目光,旋即迅速坐下,低声说道:“垂帘听政,破坏高皇帝后宫不得干政的制度倒也罢了,如今她竟敢把陛下幽禁宫中?”
“陛下,臣实在听不下去了!”
“臣请旨带兵,进宫诛杀孙氏那帮孽障,救陛下于水火!”
这话颇有些大逆不道,但听在朱祁镇耳中就如同天籁之音,于是立刻握住了孙镗的手,面含泪花:“朕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孙爱卿!”
孙镗也是表情真挚,若不是身处人来人往的客栈,他就直接跪下了。
“陛下!”
两人正在深情对视的时候,宫女杨玉香穿着常服跑来,小声在朱祁镇身旁耳语了几句。
朱祁镇听后,面色阴晴不定,猛然起身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