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82年,西晋太康3年。银装素裹的北方的大地,依旧是一片荒凉。
虽然已经是仲春时节,但今岁气温与往岁相比,却是要更加寒冷。仿佛春天的脚步,还在留念在南方一样,迟迟不愿归来。
春天不愿北归,故而冬天的尾巴,便只好留在北方不断的肆虐着,这片饱经摧残的大地。昨天夜里洛阳城里,下了一场春雪,积雪一尺。
此时乌云密布在整个洛阳城上空,乌压压的乌云,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洛阳城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郊外的农夫因为积雪太厚,寸步难行而不愿进城,而城里的里民,富者由于早早的将过冬的积碳,在寒冷的冬天消耗殆尽,又没有卖炭翁进城卖碳故而躲在家里。
当然对此他们也不用担心,毕竟身上穿着裘衣,或者是填的很厚实绵絮绵衣也足够让他们抵御严寒。
而贫者则是因为贫家中冬衣不足,又再加上积雪深厚,道路不通,难以出门寻找活命的工作,那就只能一家老小聚缩在一起瑟瑟发抖,苦捱着希望能够渡过难关。
看着窗外黑夜,以及在灯光下还在不停的下着银白色,如同白色花瓣的雪花,正在夜读的张华不由的放下书籍,看着越下越大的大雪,特别是当他想到白天向晋武帝司马炎建议开碳仓救济百姓渡过雪灾。
然而这个建议,却被太尉、录尚书事,兼任太子太傅,侍中宗室王爷司马亮以此时已是仲春,雪后天暖,此时开仓济民靡费甚多。
再加上太康六年公元285也就是去年的青州、梁州、幽州和冀州四州闹旱灾,为了救灾国库空虚为借口,从而被皇帝拒绝,想到这儿他抬眼看了看背面宫城方向,高耸的亭台楼阁上明亮的灯火将夜色照的通红,哪怕是距离数里远的这里,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看着灯光耀耀,张华暗想道:“帝既平吴,诏选吴主孙晧宫人五千人入宫。颇事游宴,怠于政事,掖庭殆将万人,其行难为明主所为!”
“唉!”
接着又叹了口气,暗自伤神道:“今夜过后,洛阳城里不知多少房屋倒塌,多少贫苦百姓冻毙街头!”说完便摇了摇头,继续拿着书籍看了起来。
不过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远处的宫廷高台上的烛光有些不对,反而是一种通红色,并且空气中还传来阵阵油漆燃烧的味道。
“不好!皇宫着火了!”张华突然站了起来。
然而想到此时正是宵禁,若是大臣随意出门的话定然会被捉拿,特别是像他这种重臣更是如此。
“多事之秋啊!多事之秋!”
于是他只好无奈的坐回去,嘴里暗暗说道。
只不过过了一会儿,又心急如焚的拿着书籍来回踱步,心不在焉的看着手里的书本。
然而从他紧皱的眉头便可以知道,此时的张华为了摆脱雪灾以及皇宫着火之事,强迫自己进入书籍之中。
……
此时洛阳城南的贫民区,一家挤压草堆里,不断的瑟瑟发抖。
低着头望着怀里紧紧的报在一起的一儿一女两个孩子,长期营养不良造成脸色苍白,全身浮肿母亲顾不得头昏眼花,双眼依旧紧紧的盯着,已经开始被厚厚的积雪的重量下,已经开始下压变形的屋顶。
经过一天的折磨,简陋的茅屋已经开始受不,还在继续往屋顶增加的积雪重量。
“若是梁柱崩断,那么全家可都要埋在这茅屋之下”望着愈发弯曲的横梁,妻子暗暗想到。
接着她胡思乱想道:“亦或者是茅屋压垮,全家老少流落街头,不过在这寒冷的夜晚,全家终究是免不了冻毙街头的命运。
“塌了也好!至少还有一块葬身之所,免得跑出去后还得暴尸荒野,最终被野犬抢夺尸身!”
低头望了望怀里两个,头大如缶,肚胀如鼓,头发枯燥发黄的稚子,妻子叹了一口气。然后神经质般的笑了笑,不由的紧紧的搂住两个孩子。
而此时的茅屋男主人在担心茅屋的同时,还时不时的担心的望着外面黑压压,雪越发下大的黑暗的天空。
心中暗暗的祈求神灵,不要再下雪了,再下下去,这么冷的天,明天就很难找到谋生的事情。想到这儿,男主人不由自主的望了望墙角一个陶罐,那里有他今天去城外为富人挑碳挣回来的两升粟米,这便是全家明天的口粮,若是雪太大的话,这两升粟米明天就要省着点了,不然后天就要断炊了。
“咯吱咯吱……”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步履踩踏积雪的声音。
听这声音,自家房子外面怕不下三十人。
“当家的!外面这些人是不是要劫掠?”紧紧搂着两个孩子的妻子哆嗦的看向自己的老公。
而老公则是将披在身上的破布平摊在地上,将陶罐里的两升粟米,倒进一块破布上,然后在草堆的地面挖了一个洞,将破布捆成一个布球埋在洞里,接着从妻子手里接过年纪稍大的女儿,让她坐在这个位置上叮嘱道:“大娘!将它藏好,这是我们全家活命的东西,若是门外的匪寇进来的话,千万不要让他们搜出来。”
“好的!爹爹!”女儿懂事的点点头。
“要进么,仆去叫门。”一个侍从问道。
司马泽看了眼身后的护卫以及宵禁巡逻的甲士,摇了摇头;大过年的莫惊吓别人。
而他自己则绕了个弯,来到了茅屋右侧。
这里,坊墙上的灯火光,投映在雪地上,可以观察到茅屋里的景象。。
司马泽悄悄走到窗户根下,踮起脚跟,把脸凑上去。
只见茅屋里十分昏暗,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他隐隐约约的看见房屋东边的墙角,有一堆东西在动。
“嗯!人还活着!比之前两家好点!那两家都死绝户了!”
不过这么冷的天,屋里还没有生火,看来这家人今夜怕是也很难捱过去。
从走出太子宫,到现在不过一个时辰,司马泽就已经看见十几户人家都被冻死绝户了。而这种情况,在整个洛阳南城十几个坊数千户百姓,基本上都是如此。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感到一阵仿徨,仿佛自己来到这个年代,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自从三天前重生到这个时代,若不是今天太常张华来拜见太子,听到其讨论关于这几日洛阳雪大成灾,今夜后洛阳城不知多少贫苦百姓冻毙街头的话语,让他深深感到触动,这才有了今夜的事情。
若不是从自己的哥哥司马衷那里获得可以有进入这些坊墙的权力的令牌。
以及自己擅自做出的行动,恐怕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西晋的百姓过的是这种生活。
很快心情失落的司马泽来到众人面前,先是对着双手哈了哈气,暖和了一下双手,接着便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暖宝宝缓解一下寒冷,然后对着众人摆了摆手说道:“开始吧!”
“诺”
穿着蓑衣的众人纷纷拿起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上绑着一把耙锄,开始清理茅屋上的积雪。没有耙锄的则是举着大火把为其照明,同时也是为其御寒,毕竟这天实在太冷了。
原本今晚像他这样的清雪队伍大概有就一队,共计五十人,全都是太子宫里的仆人护卫组成。
“哗啦哗啦……”
很快众人便将茅屋上的积雪清理干净,司马泽则亲手接过一包大概十斤左右重的粟米,以及一筐木炭放在茅屋门口。
“走吧!去下一家!”
“诺!”
做完这一切,司马泽拍了拍手,招呼众人往下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