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超人杀死了超人

“什么是超人？”

这个问题一直在莱克斯·卢瑟的脑海中盘旋。

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给出了答案：超人就是这大海，在他里面你的大轻蔑将被融入。

尼采的超人（Übermensch）只是一个概念。

Übermensch是一种崭新的存在方式，一种超越现有道德和人性界限、创造新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理想人类。

人类应该超越平庸、脱离安逸、去实现和创造自己的意义与价值，人应该努力成为“超人”——to become theÜbermensch。

事情也本该如此发展，人类社会也如同一个上升的螺旋不断寻求着进步与发展。

直到超人（Superman）的出现。

Superman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个体，一个有着超凡的力量和高道德准则的完人，一个凌驾在人类社会之上的外星人。

在这样的存在面前，所有人类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能。他的力量令人无法企及，他令莱克斯的智慧变得无力且苍白。

莱克斯无法忽视自己心中燃烧着的嫉妒与愤恨。超人的存在，是对他——对整个人类的嘲讽与蔑视。

对那个外星人而言，人类与猫咪之间没有任何的区别。

猫跑到树上下不来？叫超人就好了！

车子开进了水里？叫超人就好了！

包被劫匪抢了？叫超人就好了！

房子着火了？叫超人就好了！

无论发生什么大事还是小事，只要叫上一声超人，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这绝对很奇怪啊！

这个社会明明有着相应的机构去应对这一系列的危机，明明有着数种应对的方案去解决这些问题，有警察、有消防员、有法官、有保险公司……

莱克斯承认，现存的制度并不完善，这些机构也存在着大大小小的缺点与问题，但人类是能拯救自己的！

可是超人来了，超人成为了唯一正确的解决方案。

超人（Superman），杀死了超人（Übermensch）。

莱克斯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他坐在躺椅里，让大都会七点半升起的太阳，将阳光洒满自己的全身。

他低下头，在这城市的至高点上俯视着：那场战斗留下伤疤依然存在，大楼倒坍、道路断裂、断壁残垣，处处都残留着超人类战斗留下的痕迹。

莱克斯却对这幅场景格外偏爱。

瞧啊，人们并没有被这些灾难和不幸击溃，他们还在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在余下完好的街道中穿行，投入新一天的劳作与学习中去。

真好。

莱克斯却笑不出来。

超人死了，他本应感到喜悦。可这些天来，莱克斯始终被一种没来由的空虚感与悲伤包裹着，他是那么地想念他……只因杀死超人的并非自己！

神明没能被凡人所击溃，而是被一个面目可憎的恶魔给摧毁了。凡人，永远失去了弑神的机会。

他是死了，但他的精神已经在人心中发芽扎根！这片土地的人仍在期待一个超人，一个拯救他们的神！

原来人类被饲养久了，也会变成寄生虫啊。

一种难以名状的责任感压在莱克斯的肩上，他不停地反问自己：“我该如何杀死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我该怎么把他拉下神坛？”

莱克斯拿起自己的手机，随手将超人这个单词输入搜索栏，他看着社交媒体加载中的圆圈又有些想笑：像他这样聪明的人都想不出来，互联网上能有什么答案？

瞧瞧吧，头条上和超人相关的仍然是那些话题：

#永远悼念超人R.I.P.#

#国会将为超人举办葬礼#

#法国巴黎银行谴责超人#

#超人卖沟子#

……等等超人卖沟子又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是我理解的那个卖沟子吗？！

超人什么时候卖沟子了？

我怎么不知道啊！

莱克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颤抖着手点开标签，发现这个标签下的讨论尺度大得惊人：

网友们仿佛都对这件事津津乐道，言辞里充斥着对超人的凝视，文字中穿插的净是大尺度描写，不仅有文字，还有图片。

PronHub和OnlyFans好像正在对Twitter轮流攻击：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黄色废料，奈子乱飞，牛子旋转。

全部都与超人有关。

追溯信息源头，竟然是星球日报的一篇报道。

佩里疯了？还是露易丝疯了？

这种东西都发得出来？

莱克斯有些神情恍惚，只记得自己拨通了秘书室的电话：“莫娜，送早餐的时候再送一份星球日报的报纸过来。”

当他摸到那张粗糙的报纸，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一切信息的源头，那篇荒谬至极的假新闻，被人堂而皇之的印刷在星球日报的第四版面。

《超人在地球的生存之谜：英雄形象背后的肮脏交易》，记者：默罕默德·阿尔瓦德

莱克斯清楚，这篇报道的记者绝非默罕默德·阿尔瓦德，而是另有其人。

它的撰写者极其狡猾，他把超人的行为与理念统统丢到了一边，什么正义、自由、全都不在乎；所有的字句都在不由余力地探讨超人的私生活，将超人里里外外看了一个遍。

最重要的是，这个观点无法证伪。

没有人知道超人披风下的真实身份，也没有人触及过超人的私生活——露易丝·莱恩或许接触过，但她不知为何消失在了这个关键的节点。

现在，露易丝现身也没用了。

瞧瞧网络上那些疯狂的讨论吧！

人们并不在乎事实，也不在乎真相，人们只在乎他们切身的利益，想着如何取悦自己的灵魂。

超人死了，他们无需畏惧那个有着超凡力量的男人。人们对力量的恐惧与憎恨被一种奇特的方式释放了出来——

而超人，就这样被拉下了神坛！

莱克斯能猜得出撰稿人是谁，那家伙的文笔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

把英语中的“function”，拼写成荷兰语同样意思的“functie”，只有那个母语是荷兰语的比利时人做得出来。

约里斯·利埃夫，他那年轻有为的CFO兼财务总监。当年，莱克斯为了使集团摆脱犹太资本，找欧洲资本站台时，请来的代言人。

有些事实莱克斯必须承认。

他从未仔细观察过约里斯，这个年轻人背后的东西实在是太过庞大，以至于让莱克斯总是忽略他的个人意志。

莱克斯眼中的约里斯只是个出色的CFO，可谁能想得到，那些欧洲人真给他送了一个人才过来？

这是一张可以对抗超人的鬼牌。

现在了解他还来得及……莱克斯有预感，超人不会就这样死去，这只是开始。

“莫娜，再送一份早餐过来。”

一小时后，他来了。

约里斯在门外打着哈欠，还没来得及敲门，莱克斯就主动将门打开。

“我记得我有申请PTO（带薪休假）。”没睡醒的约里斯，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活泼，“总裁，我都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我没有批准。”

莱克斯看着他，眼神流露着欣赏和长辈特有的慈爱，吓得约里斯瞬间清醒了过来。

“约里斯，你玩得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