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的可怕。
这蓝盈盈的光更是为这黑暗的阴界又添了几分异样之感。
他只觉得,书籍中所描述的那暗黑恐怖的阴界远不及自己此刻体会到的百分之一。
林克所能看见的,所能听到的,所能感知到的一切,好似都是虚无。
除了黑暗和蓝荧色的光线,好像什么也没有。
他吞了一口唾沫,但口腔中的感受却像是从遥远地方传来似的,很不真切。
忽然,蓝荧色光芒的边界处,有什么与土地不同的东西露出了一角。
那是什么?
林克立刻屏住了呼吸。
阴冥界中有云:“阳体下界,肉体魂魄,二三相似,八九不同。小鬼黯伤,恶鬼屠命。止身停呼,待其经过。不可回头,不可不敬。”
简单来说,阴界中也有着层级不同的魑魅魍魉。
顾名思义,恶鬼要比在黑暗中游荡的小鬼更加危险。
小鬼不一定会夺取性命,但恶鬼不仅要夺取性命,还会强取、霸占肉身。
无论看到了何样的魂魄,都必须立刻停下身子,屏住呼吸,等待它们经过,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而且,短时间内,绝对不能回头。
也绝对不能在心中表露出不敬之意。
于是,林克立刻便停下身子,屏住了呼吸。
在这里是没法使用道力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没法使出龟息术来帮助自己隐藏气息。
他便只是立在那,站着。
大约五秒钟过后,他便发现,那蓝荧色光芒所露出的一角,并没有丝毫变化。
没有移动,没有声音。
是某种摆放着的东西,或是凸起的某种物质,不是鬼魂。
但为了保险起见,林克仍旧屏着呼吸,并一点一点往前挪动步子。
那确实不是魂魄,而是一滩像是熔岩之类的“池塘”。
可林克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并且,他也不知道这熔岩似的“池塘”到底是什么东西。
最好不要好奇,也不要上前查看。
于是,他在脑海中回忆起了自己此刻的行进路线,在虚宁观中与之相对应的位置,便是浊池的所在之处。
他已然来到了虚宁观边缘附近的位置,距离蘑菇地已经没有多远了。
穿过这熔岩似的“池塘”时,林克往“池面”看了一眼。
里面似乎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不断沉浮着,但他就只是瞟了一眼,仅此而已。
不用看清,林克也大概能猜出个一二。
周围仍是那般寂静,寂静的可怕。
好在,渊蒲三命草的顶部有个会发亮的荧光球,只要它进入蓝荧色火灯的范围中,便能很容易发现。
他继续前行着,但脚下的地面却是越来越不对劲。
坑坑洼洼的泥地缝隙中,竟是一处处森森白骨。
似乎林克距离来时的地方越远,所到的地方就会更危险似的。
但他没去管,他只想尽快找到渊蒲三命草,将其带回去给河蟾子治疗。
不然,它会死。
河蟾子若有个三长两短,虚宁观的处境将变得更加艰难。
而且,林克便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处理繁杂的事项,也就没法继续修炼道力了。
最重要的是,他想让河蟾子活着,它不仅是林克的第一只灵兽,而且,他们早已如伙伴那样亲密。
河蟾子是为了保护林克而伤,他绝对不会将它抛弃不管。
绝对不会。
“咔。咔。”
脚下出现了白骨轻微崩裂的声音。
那声音并不明显,但却空空洞洞的回响着,好像传播到了很远的地方似的。
林克只能再一次放慢速度,一点一点向前挪动着。
按照记忆中的方向,他此时应该已经抵达了虚宁观蘑菇地在阴界中所对应的地点。
但这里和他所想象的并不相同,除了快要被白骨填满的地面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轻轻弯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一块腿骨。
不,并不完全如此。
这些白骨之下还有东西,他发现,有几株紫色的草正被压在骨头之下。
这是暗幽离魄茅。
一种在阴界中也十分稀少的草,若是服用,便可在阳界以魂魄之态游走。
简单来说,就像是隐形术一般,对方不仅察觉不到,也根本无法触碰食下这草的人。
但食下这草的人却仍然能够施展术法伤害到对方,也就是说,若是林克将它带回虚宁观中自己服用,便定能消灭那些徘徊在虚宁观周围的怪物。
他伸出手,却又迟疑了半分。
“我来此处只为寻找渊蒲三命草,不得再起贪心。”
林克轻声呢喃着,只是轻轻捏了捏那紫色的草身之后便松开了手。
果然,在他松开手站起身子的时候,身体正下方的影子才又重新显现了出来。
这里不是虚宁观所对应之地,有什么他所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暗中窥探着。
继续往前,便是一处坟地。
没有名字的石碑前供奉着几碗白色的斋饭,林克上前去,轻轻鞠了一躬,然后撕开自己布衣的侧面,将碗放进去兜在其中。
碗只有约莫半个手掌的大小,而且,林克还发现,其中有两碗是空着的。
这里不安全。
他只得先将斋饭带着,只要找到那渊蒲三命草,他便要立刻返回来处。
蓝荧色的光芒映照着一座座没有姓名的石碑,似乎就连亡魂都不敢在此处游荡。
忽然,一处石碑的后方有微弱的白色光芒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莫非,那就是......
他缓缓上前,蹲下身子,然后朝那石碑后方探出半个脑袋,便看到白色的小球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不会有错,绝对不会有错!
渊蒲三命草!
河蟾子有救了!
他伸出手,摸着渊蒲三命草的根部,将它轻轻掰断,然后轻轻放于怀中。
现在,终于是踏上返程之路的时候了!
可还没转过身子,林克就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后背发凉,凉的可怕。
穿透布衣,穿过他的身体,甚至穿过了他的骨髓。
忽如其来的异样感受让林克立刻屏住了呼吸,停住了所有动作。
他看见,密密麻麻的墨黑色细线,正在石碑上缓缓落下。
头发?
头发。
他只是继续屏着呼吸,就连眼球也完全停滞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