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十万安家费

石峡尾屋邨,官仔森今天显然是嗨过头了。

从钵兰街拿到钱后,居然没有出去滥赌,而是叫了个计程车,回到自己住处洗了个澡。

把那八万块钱放在床底下藏好,准备明天早起研究一下马经,先玩场赌马试试水再说。

就在官仔森准备熄灯的时候,外头的铁门忽然被哐当敲响了。

官仔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屌你老母!边个啊?”

“官仔森,开门!”

外头是龙根那尖锐刺耳的声音。

官仔森一个激灵,当下不敢怠慢。

连忙小跑着过去把门打开。

门打开了,龙根板着个脸,背着手冷哼一声走进了屋子里。

“扑街!打你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

“这……”

“是不是滥赌,把我摞给你的那个手提电话也给卖了?”

“大佬,没有卖,只是抵押在火牛那里,等我有钱了,一定马上赎回来!”

官仔森埋低脑袋,唯唯诺诺解释道。

龙根回头,瞪了官仔森一眼。

怒骂道:“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捧你这个废柴出头!

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我大半夜做计程车过来找你,连杯茶都不知道给我倒吗?”

“唔好意思!”

官仔森慌忙跑到厨房去倒水,可是跑到厨房才发现,他已经好多天没在屋里头歇着了。

家里哪还有什么水?

无奈官仔森只能跑回来,悻悻道:“大佬,要不我现在去士多店给你买瓶……”

“买你老味!”

龙根看着官仔森家徒四壁的屋子,连条椅子都寻不到。

最后只能强忍着火气,开口对官仔森说道。

“我听盲蛇说,你去钵兰街寻丧泽了?

我问你,丧泽人呢?”

官仔森心里猛地一紧,下意识朝自己房间的床下看了一眼。

连忙遮掩道:“大佬,我见过丧泽了。

他现在不得了,家姐在钵兰街扎职做了大姐头,又有韩宾给他撑腰。

既然他要执意要过档,我就只好点头同意了,过门茶都饮咗,以和为贵嘛。”

龙根一听,当即气急。

冷不丁一个巴掌甩在了官仔森的脸上。

“谁让你答应放丧泽过档的?”

官仔森被打这一记耳光,心中有些惊慌。

捂着脸后退两步,抬起眼睑看向龙根,有些委屈道。

“大佬,谁都知道现在东星的人到处在刮丧泽,我放他过门,让洪兴去帮他顶锅不是更好?

再说了丧泽这个飞仔,两年前你就话他做事毛躁,不计后果,放他过档不是正和大佬你的心意吗?”

“我心意你老母!你知唔知丧泽今天,斩死了我的揸数杀鱼晨?!”

龙根气得跳脚,指着官仔森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口水直溅了官仔森一脸。

官仔森木然地摇了摇头,最后嘀咕了一声。

“大佬,杀鱼晨两年前唆使丧泽上南洋矿场的黑船,仲要去黑他那笔安家费,这叫一报还一报……”

“你昏咗头,我不要脸的?

不管杀鱼晨做错了乜事,也轮不到一个在你手底下的飞仔替我管教,更何况他没和我打声招呼,就敢去动杀鱼晨?

官仔森,你也别睡了,现在就和我去趟钵兰街,我倒要看看丧泽这个衰仔,这两年在荷兰长了几多的本事!!”

官仔森看着龙根那副暴怒的模样,一时间有些畏惧。

和联胜的老家伙按理来说,除了秉持着一言堂的肥邓,大抵都没有什么实权。

但是龙根对于他官仔森而言不同,一旦恼了自己大佬,以他现在这个追龙嗜赌的习性,在和联胜只怕连个泊车小弟都搵不到。

但是官仔森又很不想和龙根去钵兰街搞事。

一旦让龙根知道,他是因为收了钱才答应放丧泽过档的,自己下场未必会好到哪去。

官仔森只得劝说道:“大佬,这个点去钵兰街不太好吧。

丧泽这个人是出了名的颠佬,我们和联胜在钵兰街又没什么地盘。

我怕……”

“怎么,你怕他连带着把我一并挂掉?

扑街!你大佬我八年前,龙头棍还握在我的手中呢!

做小的要出头,他敢同我大小声?”

“那我们过去干什么啊?清理门户?

大佬,省省吧,韩宾可不是好惹的!

犯不着为了一个出走两年的丧泽,去和韩宾洪兴的人死磕吧?”

官仔森食粉虽然食坏了脑子,但出来混了这么多年,宾尼虎三个字什么分量他还是清楚的。

龙根脸色一凛,官仔森能知道的道理,他能不清楚?

但他必须得在官仔森面前把样子做足才行。

好在官仔森跟了龙根这么多年,摸得清楚他的脾气。

当即擤了下鼻子,不待龙根开口,便开始给龙根找台阶下了。

“大佬,要说是清理门户,也是杀鱼晨出卖手足在先,该受三刀六洞五雷诛灭的,怎么也不该是当年替我们收数的丧泽。

这样,我抽时间再去钵兰街跑一趟,和丧泽只会一声,就说他不打声招呼,私自对同门兄弟下手,阿公非常生气。

到时候迫丧泽给杀鱼晨掏笔安家费出来,也算是和大佬你有个交代了。

您老人家什么身份,这大晚上的亲自去钵兰街和一个后生讲数,传出去会笑死人的!”

听完官仔森说完这些话,龙根的脸色已经好看了不少。

这就是官仔森这些年来已经烂到根了,自己还愿意保着他的原因。

官仔森这家伙总能想自己所想,替自己把不方便说的话,不方便做的事,一并包圆了。

龙根点了点头,道:“你讲得冇错,是我气昏了头,居然想去和一个小辈讲数。

这样,你尽快帮我把这件事情办妥,杀鱼晨怎么说也跟了我十多年。

总不能不清不白的死了,老婆孩子连笔安家费都拿不到!”

官仔森不由得松了口气。

当下揉了揉半边被龙根打麻了的脸,笑道。

“那我现在送大佬你回去歇息?您现在身子骨大了,我怕您老这么熬夜,对身体不好。”

龙根瞥了官仔森一眼,他也不想在官仔森这里继续待下去。

“你放心,我就算再活个二十年,身子骨也比你这个遭瘟的粉仔要好。

安家费我说个数字,十万块!

你让丧泽把钱给清了,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丧泽现在有靠山,十万块绝对不是问题。

明天我就去办妥,大佬放心!”

龙根摆了摆手,示意要送自己出门的官仔森滚回去。

出门还不忘叮嘱一句:“告诉丧泽,明天这笔安家费他拿不出来,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一定,包在我身上,一定妥了!”

官仔森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直到目送龙根的背影从外边走廊下楼之后,官仔森当即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点燃了一支香烟,静静地思索了片刻。

随后自嘲式的笑了一声:“扑街,丧泽什么脾气我还不清楚?

再找他要钱,仲不如把我这八万块拿去好了!”

翌日,官仔森特地起了个大早。

他简单的梳洗了一番,便提着一个黑色尼龙包,下楼走出了屋邨。

步行了十分钟,在巴育道拦了台计程车,甩给司机二十八蚊的碎钞。

“去九龙城!”

计程车司机接过官仔森递来的碎钞,答道:“九龙城不去里边,我在联合道给你停车,同意的话就过去。”

“了解,一会你在联合道等我十五分钟,多出的八块钱,就算是押金了。”

司机连连摇头:“那不行,我只送你过去,回来你自己再搵别的计程车吧。”

官仔森闻言,只得从兜里再摸出十元钞,递给了司机。

“喂老兄,你也知道大清早在那边很难打到车的,帮帮忙,如果十五分钟我没有出来,你就不用等我行不行?”

司机看了眼这十元钞,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点头道:“那好,你说的啊,十五分钟没有出来,我就不等你了!”

早八点三十分,这台计程车再度从九龙城出发,载着官仔森,往钵兰街驶去。

司机心里自犯嘀咕。

在抵达钵兰街下客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兄,我一看你这副模样就知道你不是干什么正事的。

怎么,在九龙城做什么生意,一大清早就要去钵兰街泻火?”

“收好你的钱,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官仔森接完车费,砰地一声关拢车门,大摇大摆的朝一家名为皇朝夜总会的欢场走去。

司机握着官仔森丢在副驾驶位的钱,直犯嘀咕。

“麻甩佬,一看就是土包子来的。

大清早哪有什么养眼的小姐,挑!”

官仔森昨天已经从苏汉泽那里收过一笔钱了,当着十三妹的面,自己可是把话说的明明白白,从此和联胜和苏汉泽再无瓜葛。

所以官仔森就算再蠢,今天也不可能去苏汉泽那找不自在。

他来到钵兰街,找的是洪兴的十三妹。

好在十三妹还算卖他这个面子,在皇朝夜总会睇场的马仔和十三妹知会之后,官仔森便被人带到了十三妹的陀地。

夜总会顶层,一间两室一厅的套式尾房。

十三妹此刻正在翻看着钵兰街昨夜各个场子,入账的一份账册。

看到官仔森进门之后,头都懒得抬。

直接开口问道:“官仔森,白纸黑字的字据昨晚你可是摁了手印的。

怎么,你难道想出尔反尔不成?”

官仔森搓了搓手,不等十三妹招呼,他就径直往十三妹厅房里的沙发上坐下。

开口答道:“十三妹,丧泽两年前跟我开工,我就一直夸她做事醒目。

现在他搭着你发达了,我也为他感到高兴。

不过今天我来找你,不是我想出尔反尔。

我开门见山的讲了吧,他这种草鞋仔过档到洪兴来,本来就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我没有任何意见。

但是他的阿公龙根,可是对他非常不爽啊!”

十三妹翻看着账册的手停了下来。

俏脸微寒,缓缓抬起头注视着官仔森。

冷笑道:“那是什么意思?有你这个拜门大佬出面作保,难道还有什么是不清不白的吗?”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官仔森讪笑道:“事情是这样的,丧泽呢,好犀利一个人。

他这次回来就斩死了杀鱼晨,唔,好一个快意恩仇的后生!

你也知道的,杀鱼晨是我大佬龙根的管数,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死了,你让我大佬怎么肯善罢甘休?

不过我和丧泽一向交好,又收了你们的钱,自然是要帮着你们说话。

我大佬好讲道理的,他答应只要丧泽肯掏笔安家费出来,这件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

眼见十三妹看着自己不说话,官仔森再度尴尬地笑了笑。

“唔相干,不肯给也没事。

我回去劝劝他阿公,杀鱼晨那是活该!”

说着官仔森佯装要走,却被十三妹给叫住了。

“慢着,龙根要多少,这件事情才肯罢休?”

“不多。”

官仔森心中一喜,止住了脚步,想了想,随后摆出两个指头。

“二十万的安家费!

十三妹,杀鱼晨虽然不是正式开香堂扎职的白纸扇,但他跟了我大佬这么多年了,二十万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