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赌一场雪

医院。

妈妈平静的躺在病房里，仪器有节奏的嘀嘀响着。

霍铭不仅给妈妈安排了精神科和外科的医生，还请了一位保镖出身的护工，足以把她妈妈照顾的无微不至，也是一种扣押，威胁她完成合同。

沈雪明确认过妈妈情况无误，目光细细描摹过记忆里的面容，虔诚的捧起她的手。

“妈妈，我会好好照顾您的。”

她上辈子没见过爸爸，是母亲独自把她抚养长大的，只可惜在她二十岁成为歌坛新星时，妈妈重病去世。

第二次生命得了别人的身体，自然也该帮原主尽孝。

至于那个穷凶极恶的赌徒、逃债的爹，必须绳之以法！

她陪了妈妈一整天才离开。

陈姐没时间陪着她一整天，早就没了踪影。

沈雪明戴上帽子，踏进寒冷的冬夜里，冬风刀子一样刮过来。

她的临时出租屋在郊区，身上的现金之前被追债人抢光，兜比脸干净，地铁公交也已经结束运营，根本回不去家。

陈姐给的新手机里，竟然只有霍铭的联系方式。

霍铭对自己没有一点情分，高高在上的娱乐公司老总，大概也不会过来当司机吧。

她手指滑过屏幕，找到附近几个酒吧。

“看能不能接点私活赚钱吧。”

沈雪明以前就是酒吧驻场出身，现在她急需一笔钱，除了不可避免的节目之外，合约之外的那些小空子她也必须利用起来，不然真就是任人宰割了。

前面几家酒吧得知她不肯露脸，都表示拒绝。

最后一家酒吧的氛围不比前面几家吵闹，客人不是很多，但桌面上的酒却都各个五位数起步，年轻帅气染着红发的老板查尔斯，和她隔着一张吧台。

“我们驻唱的都要求全部露脸，你不够特别，不值得让我破例。”

“我只需要那把上好的吉他，最末场的一首曲子。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分文不收。”

沈雪明的目光看向角落里落灰的吉他，觉得有点暴殄天物。

查尔斯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吹了个口哨，起身将吉他带走清理，边朝她摆摆手：“识货，行家，音色也不错。给你个机会，末场最后一首。”

“谢谢你，查尔斯。”

她笑的温柔，口罩下溢出的嗓音略有颗粒感，分不出男女，她怕之后上节目露馅，现在还特意压低了嗓音，听着更偏向男性。

查尔斯并不多问，沈雪明则庆幸，无论唱不唱，她都有理由在温暖的室内待上一整晚。

也算是有个去处。

时间分秒过去，酒吧里的客人们喝的东倒西歪，热情高涨结束之后，只剩下充斥着酒精的颓丧，伴随着几句难上台面的下流玩笑。

查尔斯结束忙碌，回到沈雪明的面前，擦拭着酒杯。

“你即将登台，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的名字写在合同上，不适合坦诚。

沈雪明歪了歪头，余光瞥向玻璃窗外的天空，勾唇：“初雪。我希望今天会有一场雪。”

初雪，意味着新生。

查尔斯笑她异想天开，又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他下意识说：“要打样了，不迎客。”

“是我。”

包裹的只剩下眼睛的高大男人走进来，声音嘶哑的厉害，他锐利的目光扫向沈雪明，坐到她的旁边，将两个相机递给查尔斯，“塌房了，这些照片照旧给媒体。”

“是小霄啊。”查尔斯脸上笑意更浓，将两个相机收下，介绍沈雪明，“今天来了个不露脸的新歌手，末场最后一首歌，听完我顺道捎你回去。”

“啧，唱歌的有什么好看的，不露脸就更白瞎了，两杯威士忌。”

男人冷睨了沈雪明一眼，在卫衣的帽子的遮掩下，喝下一杯烈酒，酒意上头，看着和自己同样全副武装的沈雪明，来了点兴致。

他勾勾手，酒保习以为常的给他拿来装钱的纸包。

“露脸唱，这些就当做打赏。”

好厚的纸包！

里面的钱应该够她过完这半个月，兴许还能置办点东西。

沈雪明有点惊愕，可转瞬想起这种酒吧里都是些富二代，出手阔绰买乐子的人实在太多，她也来了兴趣，托着面颊回看男人。

“不露脸是我的底线，但小少爷对我有兴趣的话，玩点其他的？”

“不伺候爷，还想拿钱？”

陆霄被气笑，正准备把纸包扔回给酒保。

查尔斯看了一眼时间，笑：“小霄今天心情不好，花钱让他买个高兴吧。不露脸的话，赌一场雪吧。”

“怎么说？”沈雪明饶有兴致。

“下班之前，如果真的下雪，这份打赏双倍。”查尔斯温和的看向陆霄，像是看自己的亲弟弟，陆霄没拒绝，甚至举起威士忌做干杯动作，勉强答应这个提议。

“不要双倍，打赏加你的落灰吉他就行。”

沈雪明眼看着台上的歌手已经准备下场，也走下座椅，紧了紧帽子和口罩，迎上两双调笑的眼，“只剩下一首歌的时间，如果还没有下雪的话，我包小少爷今晚的酒水费，钱不够我打欠条，怎么样？”

可这就真全靠命运了。

陆霄吹了个口哨：“可以。”

“成交！”

沈雪明打了个响指，随后接过查尔斯手里的吉他，跳上重归寂静黑暗的高台，带着麦克风背过身去，摘下口罩，指腹摩挲过琴弦——希望老天爷能帮她拿到这部分打赏。

吉他弦声跃起。

一道道目光被吸引过去，高台亮起，只包裹住她的背影。

吉他拨弄着的调子渐渐加快，如心脏重新跳动，雌雄难辨的嗓音温柔缱绻的扬起，富有磁性的声音落在鼓点。

“初雪落下的相遇，是命运牵起我们的手……”

酒吧的死寂也如同心跳，渐渐被点燃。

高台下，半醉半醒的男人从卡座里清醒过来，听着那缓慢心跳声一样的调子，喃喃：“没听过的曲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醉鬼喊了一声。

“下雪了！！”

“这是约好的曲子吗？竟然正压中今年的第一场雪……”

一道道目光飘向窗外，天还没完全亮起来，绒白零星飘落，整个酒吧都躁动起来。

有人惊叹窗外真的飘下初雪，有人在温柔的曲调里亲吻爱人，在浮动的光影里拥抱自己的朋友，酒杯相碰的声音成了歌声最好的鼓点。

有人掏出手机拍摄。

陆霄却定定的看着沈雪明的背影，酒杯在手里歪斜，晶莹剔透的烈酒散落一地，他却只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初雪飘进他的心里。

作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