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元旦

大乾1023年,12月31日——元旦前夕。

府衙问讯室内

“先生,你的意思是你在梦里经历了几百遍相同的一天,而且这个梦无比真实,甚至每次去勾栏瓦舍,和你品茶吹箫的小姐都不同?”

“并不是,很多次只是衣服不同,让我想想。小青,对了就是她。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一身淡白素衣,跟一朵清纯的小白花一样,第二次就成了深红色的马面裙,那腰,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说着,面前的络腮胡中年人甚至开始动手比画,江浔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出声打断道。

“好了,先生。您的这些情况我会如实上报的,您可以离开了,如果还有别的情况请您及时联系我们。”

说完,江浔直接离开了问讯室,走到室外的窗台上。

掏兜,拿烟,打火,一气呵成。

尼古丁掺杂着烟雾飘荡成一层层的烟圈,每一次的呼吸便是一次次神经的跳跃。

刚刚年过30的他,正值壮年,过去青年时的鲜衣怒马已然变得老成持重,时光沉淀下的每一个动作都令人感觉间接、潇洒。

哐当!

听到塑料卷帘门被拉卡的声音,江浔就知道又是那个莽小子来了,整日里做事大手大脚的,怕是以后要吃亏,中年人的坏处就在这了,总是靠这过去的经验下判断。

“浔哥,最近咋天天见你闷闷不乐的,有何腌臜事别憋在心里,跟俺也讲讲。”

一身材壮硕的健汉也学着江浔的潇洒样拿出一支烟。

可看着健汉的样子,却颇有些滑稽,那根烟在他手中如同小家碧玉一般,两根叠在一起才有一手指的大小。

“还不是最近府衙里报案的人太多了,都说自己做了很多次一样的梦,而且他们的梦都无比真实!”江浔又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几天审问的那群人,案词里看似不相关,可我却总感觉有着一种联系。”

这是一种直觉,就像许久未见的夫妻,对于双方触感熟悉一样,不可多言。

“俺咋没看出来,就今天来了个小娘们,那长得水灵的,结果是个勾栏的乐户,那人也说做了很多遍同样的梦,甚至接了同一个客人很多遍。”

“那姑娘叫甚的姓名?”

“忘了,当时只顾着看内腰了。浔哥,你是不知道那腰是真……”

“闭嘴!”不等壮汉说完,他直接打断道,“王虎,别整日没心没肺的,咱巡捕,要好好办案,这样才能上对得起天地君师,下对得起平民百姓。”

“知道了大人。”王虎低下头嗫嗫的说了一句。

“知道错误了就好,给你个改正的机会,现在去找案宗,把那姑娘的名字报给我。”江浔老成持重地看着王虎,像是在说努力办案,我的现在就是你的将来。

望着面前的一级老巡警,未来可能成为三级刑官的江浔,江大人,王虎只感觉有一双大手正亲切地抚摸着自己的后背,温暖,亲切。

“是,大人!”王虎后退一步,左手向前,庄严肃穆地比了个大乾军礼。

江浔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活宝,看来以后的日子更有趣了,自己再干几年就可以升为刑官了,这日子真有盼头。

前几天还找老鸨订了几个姑娘陪自己过元旦,想到前几年只能看着南方秦淮八艳的图片暗自流泪,然后撕下好几张卫生纸,今年这才叫过“元旦”呢。

……

兴欣街,东西走向,是“安桐县”的主干道,县衙就在这条路上。

“糖葫芦,糖葫芦,新鲜的糖葫芦。”

“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我家老鼠吃了都能把猫掘进地里。”

“夏天精致短衫,农活必备,还送一件春季长褂……”

街边的叫喝声,路上密密麻麻的车流,以及穿上时髦洋货“波纹裙”的妇人,一幕幕从江浔眼中闪过,当然还是最后的波纹裙看的最多。

也不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只是看着颇为熟悉,这不就是前世的“公主”裙吗,想来怕是犯了忌讳,这才看着裙上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裙围,改成了“波纹”裙。

穿越到这里已经快二十年了,江浔又有些近乡情怯了,不过这种情绪已经很淡薄了,20多年的酸甜苦辣,生活的打磨已经让他快忘记前世的一切。

他也已经31了,相亲的日程已经安排上了,等到日后娶个屁股大的女人,生儿育女,前世的种种便都过去了。

踏着脚下的积雪,江浔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走到一家糖水铺子前。

“小青,来碗糖水”。

“江叔,你都30好几的人了,还天天喝糖水。”

“咋的,你爹还在这儿干的时候,我就一边喝糖水一边教你写作业,等你以后有孩子了,我就继续教他写作业!”

“行行行。”

小青也不再劝阻,将用木碗装的糖水递了过去。

“你这碗都用多少年了,还不换换。”

“这叫节俭,你要是有你爹一半节俭,早都嫁出去了。”

“别唠叨我了,你不也还没结婚吗,实在不行咱俩凑合凑合。”说着,小青还瞪着那双大眼睛直直看着江浔。

江浔老脸一红,有一种“劝人从良,结果自己是老鸨子”的感觉,但还是装模做样的说到“你个小家伙,别整天没大没小的。”

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家后,江浔把热乎乎的糖水放到了桌子上,走到旁屋的洗澡间内冲了个热水澡。

自己家是平房,再攒几年钱就能买个楼房住住了,冲个澡,一会儿就出去过“元旦”!

想到这儿,江浔就不得不想起刚穿越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景象。

脑中闪过这座小县城一幅幅的画面,活脱脱一个东亚城市群的另类翻版,自己拥有的只是多了20年的记忆。

他并不觉得穿越这件事有多伟大,有多自命不凡,或许是老天皱了下眉,他就来了,然后忘记再眨一下了。

他穿越来之前是一名警校毕业即将去地方实习的学生,穿越的这具身体前身恰好是一名巡捕,而且父母双亡,这不就碰巧了吗。于是他这么些年屡破奇案奈何大乾朝吏治腐化的极其严重,这么些年才当上一级巡警,再干一年估计就能当上三级刑官了,到那时自己也成了安桐县的中产阶级了,未来就可以搬去楼房,再纳几房妾室。

这就是一个普通人穿越而来的生活,胸无大志,不想卷入什么帝国大案,也不想帮助什么前朝余孽,只想老老实实混资历,多纳几房妾,多买几处房。

洗了个热水澡,喝完暖呼呼的糖水,望着镜子中有些发福的肚子——还是一样的帅!

里面穿了件短衫,下身一件青色长裤,外面套了件绒衣,这里的穿着有点像明朝,绒衣足以全身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