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数日之后。

此前从定襄道出发的李靖，从通漠道出发的李绩，从金河道出发的柴绍。

从大同道出发的李道宗。

以及后续赶来的幽州都督卫孝节，营州都督薛万淑等各路人马。

均已抵达预定地点。

共计六路兵马，十余万大军，几乎将颉利可能逃窜的所有要道尽数封锁。

几路大军皆由行军大总管李靖节制。

只待一声令下，便可齐头并进，活捉颉利，彻底覆灭突厥汗国。

而李靖所率的三千中军，此时也和李绩所率一路兵马成功会师。

双方兵力再次暴增至三万八千人。

不仅人数众多，若论实际战力，更为各路兵马之首。

然而就在两人正于大帐内商议，接下来该如何攻破铁山，拿下颉利之时。

自长安而来，千里加急的信使也到了……

李靖，李绩，林易等人纷纷出帐接旨，但在听完了太宗的圣谕后。

众人一时间皆默然无语，不知该如何应对。

“陛下他，还真的准备放过颉利啊~”

林易叹了口气，他离家已经快两个月了。

自长安出征之时还是晚秋，如今却已是冬月了。

这一路上他跟随大军千里奔袭，风餐露宿什么自不必说。

众人自进入草原后便几番血战，连战连克，好不容易才把颉利赶进铁山。

如今十万大军，六面合围。

眼看就能毕全功于一役，结果……太宗竟然准备放颉利一马。

众将接了圣旨，返回中军大帐，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怏怏不乐。

不过李靖却并未说些什么，只是继续站在地图前，细细思索着。

许久之后，他忽然开口说道。

“颉利虽然战败，其突厥本族更是损失惨重。

但其麾下部众，大多只是被打散了而已，于大漠之上，声势依旧强盛。

此番若是让对方逃到碛北，我等便再难以封锁。

一旦让对方开始重新吸纳部族。

那么恐怕今后用不了多少年，就又会重新变得强大起来。

就算今日覆灭其突厥汗国，日后颉利未必不能再卷土重来。”

李靖言及此处，却是顿了顿，目光左右看了众人一眼。

而原本正坐在椅子上放松的李绩和张公瑾。

也忽然察觉到主帅这番话，似乎别有深意啊……

众将一下子便都坐直了身子，就连林易都目光灼灼的望着立于案前的李靖。

虽然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但……在场的众人谁都不敢将这句话说出口。

“本帅听闻圣旨所言，如今唐俭，安修仁等使者均在铁山。

如此一来，颉利必定以为计成，全军亦会疏于防备。

此时若率一万轻骑，突袭铁山，必定能将其一举歼灭！”

李靖言及此处，面对在场众人的目光，却是不由轻叹一声。

随后却又很快变得坚定无比，只说道。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众将一时间都有些形态各异，尤其是抗旨这件事，张公瑾亦是有些犹豫。

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如今陛下既已同意颉利归降我朝，大帅何必还要如此做呢？

而更何况，唐俭，安修仁等使节都在铁山，一旦我等率军突袭。

那他们岂不是也……”

张公瑾的意思自然也很明显，抗旨不遵，本身就已经是罪过了。

况且他和唐俭等人素来交好，一旦真的因此导致大唐使节被杀。

且不谈心中愧疚，便是因此得胜回了长安。

那岂不是也算罪上加罪？

他们各率大军，六路并发，能将颉利逼到如今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

本身就已然是大功一件了，如今既已领了圣旨，又何苦去受这份苦楚呢？

不过李靖听完这番话，却依旧没有半分动摇，直说道。

“昔年韩信破齐，亦是如此道理。

与突厥一国相比，莫说是唐俭，安修仁等使节。

纵然是我李靖之命，又有何足道哉？”

此言一出，帐中诸将都知主帅已然下定决心，便不再相劝。

而李靖也片刻不停，当即便发下将令。

先命苏定方，林易率两百骑兵为先锋。

趁着此间大雾为众人引导方向，清理斥候。

李靖则是亲率一万轻骑紧随其后，准备亲赴铁山，与颉利决一死战。

帅帐中众人领了将令，便即刻准备出发。

李绩见事已至此，却也不禁咬了咬牙，拱手说道。

“大帅，末将愿率一万步卒，转道碛口。

若颉利欲逃往漠北，必经此地。”

李靖闻言，却是不禁含笑望了对方一眼。

他亦知对方心中的纠结权衡，只说道。

“好，那便有劳将军了。”

李靖的确是在抗命，但李绩这般做法却算不上。

若严格来论，他只是换个地方驻防封锁而已。

如果李靖这次趁浓雾突袭，活捉颉利的话，那便无事发生。

一切的功劳和罪责都在李靖一人身上。

但如果他真的让颉利给跑了，那么李绩驻扎碛口，正是能够堵上缺口的。

当然……也会捡到一个大便宜。

但李靖作为全军主帅，却并不计较这件事。

对方选择不违皇命，只帮忙。

虽是折中之举，但又何尝不是一片情谊呢？

众人于帐中议定之后，便各自率军出发。

此时阴山之中，虽是大雾弥漫。

但对于林易和苏定方两人，及所率先锋骑兵而言，却根本构不成任何问题。

众人于山间小路快马疾行，借着浓雾之便，于铁山之外，连杀诸多斥候。

同时又为后续大军一路留下印记，引领方向。

就连两人自己都没想到，他们所率前锋骑兵。

一直冲到颉利可汗的牙帐外仅余七里时，这才终于被人所察觉。

林易和苏定方对视一眼。

心知定然是颉利前几天接见了大唐使节，所以这才放松了警惕的缘故。

不然的话，他们此行绝不可能如此顺利。

而苏定方见自己等人，如今已被赶来的突厥牙兵所包围。

却是丝毫不惧。

此刻立于马上，却是不由得朗笑一声，旋即便持枪于阵前厮杀起来。

林易虽然初入战阵，便立刻深陷重围。

不过此时心中却也异常淡然。

因为他和苏定方都清楚，他们两个此番可不是什么孤军深入。

身后还有李靖亲率的一万轻骑，紧衔于尾。

亦是只需片刻，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