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云在山上的小茅屋躺平了好些日子,直到身体变得有些僵硬,才磨蹭的从床上挪了下来。他出门伸了伸懒腰,耍完了几套剑法,便开始凝神练气。只见他沉浸式的做着深呼吸,同时感觉着自己身体的妙处。人体精妙之处在于,当达到一种绝对专注的境界时,身体能达到电光火石一般境界。虽然躺平了好些日子,可李墨云却隐隐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竟不降反升,甚至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自从丢掉给卢家小姐当保镖的工作后,虽然说没了钱路,但是在卢家的时候,卢小婉总是会额外给自己一些零钱,这让李墨云可以维持好一阵子的生计。照理说李墨云的保镖工作做的还不错,可随着卢家的日渐发达,卢老爷想招一些有名分的镖师保护自己的小女儿,像李墨云这种无名无分的小角色,卢家终归是看不上的。李墨云自然也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各个门派培养的优秀武师层出不穷,镖师行业的内卷越来越严重,自己早晚会被挤下这小桥,将来最好存钱买片地或者开个小铺,否则找不到工作恐怕就要去做苦力人了。
李墨云正运着气,忽然察觉到有一股子杀气从周围袭来,安静的空气中有种令人窒息的高压,甚至连鸟和虫子的叫声也消失了,他十分疑惑:“我李墨云平日里和他人无冤无仇,只不过是个落寞的低级武师,难道是有山匪看上了我这些年攒的银子”?
想到这他撩开嗓子大喊:“我说两位兄弟,我身上不过就是些散碎银子,今后还要靠它活下去,若你们还要苦苦相逼,那我们只有刀剑相向了”!
话音刚落,只见两个男人慢悠悠的从小路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有些年长另一个很年轻,年长的男人拖着浑厚的声音向李墨云解释:
“抱歉李公子,有人花大价钱委托我取你性命,虽说我们之间无冤无仇,可今天只能请你死在这了”!
李墨云朝那二人冷笑:“你们还挺有自信,谁雇你们来的”?
只见那二人并不继续理会,年长者稍稍使个眼色,那年轻人拔剑便向李墨云刺来,李墨云左右闪躲,感觉出那二人是师徒,应该是老杀手在培养新人,李墨云冷笑一声“看来这杀手行业也内卷得不行啊!”他一个闪身撤回茅屋抽出自己的佩剑,想从后窗逃走,可那二人紧追不舍冲了上来,而前方的山路十分难走,此番情形下李墨云知道自己不好逃掉,不得不与之一战,于是他回过头摆好架势,刚刚的凝神练气让他精气旺盛,散发出的十足的杀气,令那师徒二人不敢轻举妄动。
见李墨云已经升起杀意,那杀手师傅哈哈一笑,对李墨云说:“看样子我们要见识一下青云阁的无道剑法了”!
“你怎知道我是青云阁的人”?
“自幼在青云阁长大,十六岁被逐出师门流浪至今,李公子也算是一个苦命人了”?
“看来阁下在找我之前还做了不少调查呢!我确实在青云阁长大,不过我可不知道什么无道剑法”!
话音未落只见师傅使了个眼色,那徒弟便向李墨云冲来,其剑法十分凶猛,李墨云防守不及,只能靠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躲避剑刺,那杀手徒弟见自己占据上风,出招愈加凶狠,几招不到便要破了李墨云的防,冷锋从李墨云的脖子处嗖~的一声飞过,李墨云扭转身子,剑锋从喉结的处划过。那徒弟得意的停了手,望向师傅,可那老师傅却一动不动的盯着李墨云,只见李墨云缓缓转过身却毫发无损,那师徒二人的心中暗自惊奇,剑锋已经触到其喉咙,但是却没有伤到李墨云。看到师傅严肃的表情,徒弟变得有些慌张,剑锋的触感十分明显,而对方却毫发无伤。三人沉默片刻,那老家伙突然笑了笑:
“公子果真不是一般人”。
说罢他拔剑出鞘,聚气凝神,一股强压袭来,李墨云感觉得出,这人不是一般的杀手,他无奈的望向天空自言自语:
“老天啊!我都已经够惨了,专要整老实人是吧”?
说罢李墨云单手持剑于胸前,剑锋立于眉心之中,剑气十分决绝看样子要殊死一搏,此时与慌张的徒弟截然相反,杀手师傅老到的观察着李墨云,还不忘向他徒弟讲解:
“要杀这种反应极快的剑客,首先要用虚虚实实的招数调动他的反应,趁他反应出现间隙时取他性命”!
那徒弟吐槽:“可是师傅你这样说他不是都听到了吗?”
“剑术之奥妙深不可测,你要好好体会我出剑的感觉”!
说罢老师傅提剑便向李墨云刺去,剑影的白光令李墨云头晕目眩,渐渐的开始吃力起来,老东西的招数十分怪异,李墨云晕头转向,即便有顶尖的反应却也无从施展,几回合下来,李墨云深知不能与之为敌,掉头就跑,可那老家伙腿脚虽然看着慢,但是却总能追上李墨云,情急之中墨云心生一计,回身与老家伙拼了起来,放弃防守由守转功,却被老家伙抓住破绽一剑刺穿腹部。然而当狄凌追到二人的时候却只剩下他那流了一地血的师傅:
“师傅!你怎么会”?
老家伙捂着伤口虚弱的笑了笑:
“这小子,回身硬抗我一剑,趁着我得手的间隙割断了我的经脉。狄儿,杀人的职责是我一人的担当,我死你已经可以回去交差了,切勿赶紧杀绝”!
说罢老家伙血流不止晕了过去,那徒弟怒火中烧势必要为师傅报仇,顺着血迹追上了捂着肚子酿酿跄跄的李墨云:
“狗贼,看我取你性命”!
李墨云死死握着剑柄,他盯着冲上来的狄凌,求生的意愿使得他的杀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他不解,从被门派驱逐,再到后来不断的失业,再到现在被人追杀,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我究竟做了什么背德的事?你要这样搞我?”他收起心神,做好了与狄凌同归于尽的打算。
徒弟冲到李墨云跟前,虽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气,可怒火使他克服掉了胆颤,他不管不顾的挥剑刺向李墨云,势必要杀了这个杀师仇人。突然一颗石子击中自己的脖颈,只感觉浑身一阵酥麻,便在李墨云的身前倒了下去,李墨云也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向前望去,原来是老家伙还没死追了上来,李墨云问:
“你竟然还没死?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又阻止你的徒弟”?
“我和狄凌与你无冤无仇,杀人只是工作而已,你走吧!我已经必死了”。
说罢,老师傅便倒地没了气息,李墨云看着倒地的师徒二人也是有些感触,他走到狄凌的师傅身边,本想问一下名号,没想到人已经死透了。迟疑了一会,他还是选择下山去了,刚才的打斗已经耗费他太多元气,刚刚想要杀狄凌时,伤口止不住的涌出鲜血,往后看,鲜血顺着足迹染了一条血路。李墨云强撑着走下山看到前方有几间房子,顿时双眼便变得模糊,倒地昏迷了过去。黑暗中他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脸,温柔的手心让他感觉到这是一个女子,只不过此时自己实在是没有力量醒来,在黑暗中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墨云迷迷糊糊的恢复了意识,不过失血过多的他仍旧十分虚弱,只能勉强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干净的茅屋里,屋外隐隐约约有鸡叫声,正想起身打量周身的环境,一位姑娘走了进来,她收拾着李墨云身边染红的锅碗瓢盆,李墨云正欲道谢,谁知连头都立不起来,只得缓缓的托身体,虚弱的说了声谢谢。那姑娘看着李墨云,似乎想说什么却憋在嘴边没有说出来,好一会儿才用生硬的语气言语说:
“躺下吧,你还很虚弱”!
姑娘说罢便朝屋外走去,李墨云见状也只得躺下。一直到天黑,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又昏睡了几次,姑娘从门外进来,端了一碗鸡汤和米饭,见到食物,李墨云如同一直饿狼,瞬间失了态,满眼的渴望和身体的颤动令姑娘忍俊不禁:
“害!别急,弄洒了就没有了”!
此话一出,躁动的李墨云瞬间平静了下来,乖巧的像只小猫,任由姑娘一口一口喂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可腹部的伤口仍旧十分疼痛,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姑娘告诉李墨云:
“当时你躺在后院,周围全是血,也不知道在这荒山野岭你怎么会伤到这种地步”!
李墨云突然停下对姑娘说:
“我也想不通,我这样的人怎么会被追杀!话说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姑娘哈哈笑着回答:
“你要是坏人,我现在就把你宰了”!
“姑娘不要误会,我也是被人迫害。我在山对面小草屋修养,突然被人追杀,一路血拼到这个地方,本来已经快要流干了血,多谢姑娘相救才捡回了一条命”。
“所以你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
“那两个杀手是一师一徒,说是有人雇他们杀我,我平时走镖也没得罪过谁,实在想不通”。
“哦~,你是武师?哪个门派的”?
“青云阁;李墨云,不过我十六岁的时候就被逐出师门了,后来就一直流浪走镖来着”。
“你没家”?
“自打我记事起就在青云阁,自然也不知道家在哪里”。
姑娘有些疑惑:“照理说像你这种从小在门派培养的武师,怎么会把你逐出师门呢”?
“我十六岁时青云阁举办了一场武师考核,当时考核的师傅说我动作不精,更何况已经学了这么多年,剑法还是马马虎虎,说是我不是学剑的料子,让我离开师门自寻出路了”。
“哈哈哈,你可真笨”!
李墨云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姑娘,虽然他也很好奇,一个姑娘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隐居在这深山之中,但是贸然打听似乎也纠结不太礼貌,当下自己最好还是休息,至于报恩也得等身体恢复过来再说。他向姑娘道谢:
“姑娘的救命之恩,我李墨云定当相报,还想请问姑娘的尊姓大名?”
姑娘有些警觉的看着李墨云,缓缓说道:“廖雨静”。
过了几日,李墨云在廖雨静的照料下日渐好转,李墨云始终想不通,一个姑娘在这深山之中隐居,而衣着和妆容却高贵华丽,根本不像是父母双亡的农家女孩。又过几日,李墨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他很想一走了之,可是廖雨静对他毕竟有救命之恩,悄无声息的溜走,良心上总是过不去。李墨云纠结许久,终于决定先在姑娘身边待上一些时日,既然恩情已经欠下,那也不怕再欠得多些,总有机会偿还。夜晚,睡梦中的李墨云忽然感觉到有马匹经过的声音,他立刻警觉起来,小心探出门,发现院子外有几个马夫正在马车上卸着粮食和生活用品,原来这位小姐的粮食是这样来的。廖雨静正指挥着马夫将东西搬到自己的仓房,看到了探头的李墨云也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招呼着马夫搬东西。等到东西都搬完,马夫们也都向小姐告辞了,廖雨静走到李墨云面前问他:
“吵到你睡觉了吗”?
李墨云连忙摇头:“哪有哪有,只是经常替别人行镖,所以会很警觉”。
廖雨静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起来
“原来如此,其实你的功夫还算不错吧,毕竟是青云阁出来的人”。
李墨云尴尬的笑笑:“会些套招,算不上高手”。
廖雨静听罢突然来了兴致,她递给李墨云一根木条叫他耍耍,李墨云接过木条呼呼呼耍了几套好看的套招,看得廖雨静十分高兴,李墨云从未想过离开青云阁五年,在那里学习的套招没在实战中用过,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李墨云拿着木条耍完,廖雨静若有所思的问:
“内个,你可帮我一件事”?
报恩的机会来了,李墨云立刻打起了精神问:“那是自然,请问廖小姐有什么事”?
只见廖雨静扭扭捏捏的好一会儿才说出口:
“你能不能,冒充一下我的郎君”!
剧情有些太过老套,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可他还是脸红红的问:“这,这是何意”?
廖雨静解释说:
“本来家里人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提亲的人是浔阳知府李博清的儿子,可是我并不想嫁给他,父亲说他不好拒绝,在定亲宴上,我和伙计们串通好逃离了宴会,然后就逃到了这里,父亲知道我藏身的地方后,也没有为难我,只是定期给我送食物过来,劝我以大局为重。
我突然想到,如果现在我已经有了郎君,那么就有足够的理由拒绝李家了,到时候你就说咱们很早就定下亲事了”。
李墨云一脸迷惑,他不明白,不喜欢直接拒绝不就行了,还要什么理由?可考虑到可能会有自己不了解的内幕,于是他只是试探的问廖雨静:
“我自然是可以帮你,可是说出来他们会相信吗”?
“没关系,到时候你就说咱俩青梅竹马,后来你出去拜师学武了,不管怎么说,父亲会帮我的!不过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展示一下你的武艺,不会为难你,只是要像刚才那样耍耍就好了”!
李墨云看着廖雨静,眼前的这个女子还真是有趣,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就敢去做,虽然听着挺不靠谱的,但是毕竟事救命恩人的要求,即便不靠谱也要尽力去完成。
俩人一拍即合,接下来的几天,李墨云每日都研习剑法,要是到时候展示的剑法不精,很有可能被人家看出马脚。他努力回想着那天狄凌的师傅使的那套剑,十分精妙而且苍觉有力,说实在话自己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躲过追杀的,即便是使出同归于尽的招式,也仍然觉得那天被杀的应该是自己。这几日李墨云在院子里不断练着那套脑海中剑法,每当停下来,就能看到窗户里廖雨静正拿着书忧愁的想着什么,他突然能够明白,李家肯定是她们家得罪不起的存在。
很快廖雨静家的马夫就要来接她了,此前她已经和父亲通过飞鸽传书说明了情况,俩人准备一同回廖府。清晨在院子里等车的时候,李墨云问廖雨静:
“每当我停下来,就看家你在屋子里看书,你应该很有学问吧”?
廖雨静笑笑并不认真答复:“随便看看而已”。
很快,廖家的车队就赶了过来,本以为自己会和廖雨静一同做进轿子里,谁承想却被车夫拦了下来“那是给小姐坐的,你骑那匹马!”李墨云有些尴尬,想来这些天与廖大小姐混的有些熟了,连礼数都忘了,那车夫的表情分明是在说“叫你演演戏,你还真把自己当廖家的女婿了”。不过对于李墨云来说,能骑骑马已经很不错了,虽然自己干的是镖行,但是徘徊在职场边缘的李墨云还是第一次骑马。上马时的囧样引来了马夫们鄙夷的眼光,好在经历了几年的职业生涯,看过了足够多的白眼,他也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