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胡同的那窄窄小巷之内,只住了七八户的人家,那天他住的时候,吴风就把邻居的情况都跟他介绍过了。
东边的两间,一间住着一个拉洋车的大鼻子,绰号就叫大鼻子,吴风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听说他原来在有钱人家里做事,却勾搭了人家家里的女仆所以被辞退赶了出来,靠拉车养活他的姘头,
另一个叫老蔫,据说已失业甚久没了营生,在矿上害了肺病干不了重活,全靠过往的一点积蓄,做些轻松的灵工混着过活。
中间的两家,一家是做厨师,在学堂里包饭的黄二和他的婆娘,一家是做学徒,在戏班子里打杂的大头。
西边的一间,住的是王寡妇,原是一小康之家的媳妇,丈夫死了之后空房难守,与公婆闹了矛盾,
公婆俩要把她嫁出去她又不肯,娘家也没了亲人,便将她赶了出来在外另住,每个月还会给她几块钱的生活费。
据说这寡妇屋里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不同的“娘家兄弟”在他屋里盘踞,常常整宿整宿的停眠,那大鼻的老婆常常因此与她讥骂,她也不在乎。
郑毅此时敲响的,就是这王寡妇的房门。
吴风那天跟他介绍邻居的时候和他说过,这王寡妇是他的姘头,俩人是睡过的,郑毅觉得,说不定可以跟他打听打听找到吴风。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王寡妇只穿了一件在这个时代看来极是前卫的吊带背心,看上去一副无精打采,昏昏沉沉的模样,房间里传出一阵阵闻起来微微有些恶心的臭味。
这味道虽没闻过,但郑毅就是知道,这应该是鸦片的味道。
挺好看的一个女人,就因为沾了这东西,日子就过成这样了。
“你谁啊?”
“你好,我是新搬来的邻居,想问你点事。”
“艹,不方便我忙着呢。”
那王寡妇说话间就要把门给关上,却被郑毅伸出脚来给挡了一下,随即随手又掏出一块钱来递给她。
“哎呦,大哥您里边请~”
说着,王寡妇连忙将人请进了屋,将床上点着火的鸦片枪取来,犹豫了一下,象征性地递到郑毅的面前:“大哥抽么?”
郑毅摇头。
王寡妇见他面露厌恶之色,讪讪地笑笑,倒也识趣,连忙将那上面的烟泡给卸了下来,也不怕烫手。
“我来是想问你,在哪能找到吴风?”
“大哥要找吴风?”
“嗯,能找到么?”
“啊……大哥您找吴风,是寻友啊,还是寻仇?”
“寻友,我是他朋友。”
“啊~朋友,你既然是他的朋友,又怎会寻不到他呢?您说您是住在这里的邻居?”
郑毅也不愿跟这女人再废话,便又拿出了一块钱道:“你到底能不能找到他?我要找他问点事儿。”
他现在完全懵逼,不知道为啥居然会被黑白两道同时通缉,如果只是殖民局要抓他的话,他其实一点都不怕,但洪门、华记、殖民局都抓他。
就算是他有隐匿技能不那么容易被抓到,但生活却是一定会受到极大影响的。
他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就想到了这个吴风,找到他,也许能从他的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
王寡妇见到钱后飞快地就将钱一把抓到手里,连连点头道:“能,能,你跟我走,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说着,却是眼珠子滴溜溜一顿乱转,又道:“大哥您稍微等我两三分钟,我换一件衣裳。”
说着,却是一点也没将郑毅当外人,直接一把就脱去了吊带上衣,露出了两颗又大又白的硕果。
倒是富有且慷慨。
郑毅对这女人没有半点的兴趣,只当她是在勾引自己,见状便背过了身去,在门外等。
过了两三分钟,女人谄笑着出来,点头哈腰地道:“吴风这个时间肯定在茶楼里听评书,我知道他平时最常去的是哪个茶官,打个黄包车,一会儿就到。”
“嗯。”
见郑毅点头,王寡妇又连忙去敲了隔壁大鼻的门,大声喊着“大鼻哥,有生意做不做的啦~有生意关照你。”
一大早上的,那大鼻的车都还没来得及出。
不一会儿,却是那大鼻的老婆开了门出来,冲着王寡妇一点好脸色也没有的泼骂了好几句,王寡妇也不恼,笑嘻嘻地,依然大鼻哥,大鼻哥的不停,就往那屋里挤。
那大鼻在屋里正在屎盆子上面光着屁股拉屎呢,那王寡妇既不嫌脏臭也不觉害羞,只是一个劲的催促着大鼻赶紧擦了屁股出来拉车。
直气得他那老婆连连骂她不要脸,而大鼻子则是不禁脸色通红,连忙擦了提上裤子,窝窝囊囊的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小声跟媳妇嘟囔着:
“都是邻居,你干嘛啊,说到底是带人在照顾咱们生意,外人面前,好歹留下几分体面。”
出来看到了郑毅,心知,这郑毅一定才是老板,连连点头问好。
“出车么?”郑毅问道。
“出,出,正打算出呢,老板您上来吧,您去哪啊。”
“你问她。”
说着,郑毅直接便上了车。
王寡妇也一脸讨好地坐了上来,与郑毅贴着,隐隐的身上的鸦片臭味还颇为明显,让郑毅不禁皱着眉,稍微躲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大哥,家里的香水刚好用完了。”
“不碍的。”
“去哪啊?”大鼻问。
“美华茶楼。”
大鼻的拉车技术还蛮好的,坐在车里几乎不会感觉到颠,一次拉两个人自然会感到有些吃力,南洋的天热,没多大一会儿,颗颗豆大的汗珠便从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滑落。
即使辛苦,这大鼻也始终露着身上可能唯一还是白色的大白牙,努力的微笑服务,还跟郑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郑毅说自己是阳江人,他马上就说自己也是阳西的,跟他是老乡。
不一会儿,到了地方,又说他要是一会儿下来就在这等他,郑毅答应了,要给他钱他却推脱不要,还说是等一会儿再拉他一趟,一块结账便是。
劳苦大众的朴素智慧了属于是。
两个人一并上了茶楼,沿楼梯上了楼上,不自觉的,郑毅就微微皱起了眉。
只因这时辰还是太早了些,这茶楼也是刚刚开门,根本也没有客人,只有些伙计在坐着准备工作。
‘这哪有听说书的?这也不是听书的时辰啊。’
王寡妇将人领上了楼,却道:“大哥您在这稍等一会儿,我去叫人出来。”
“嗯。”
来都来了,就算是心有疑惑,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哪知,
王寡妇笑着进去,不一会儿,却是从里间走出来足有数十余名彪形大汉,一言不发的就将他团团围了。
王寡妇跟在身后,也没了原本谄媚的模样,用手一指,大喊道:
“就是他!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