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若宁那双精致的眉宇间泛起微妙涟漪,仿佛一弯清泉轻轻涌动。
当真,不认识吗?
罢了,何必执着于过往的未知,见过又能如何,未见过又能如何,日后总会知道答案的。
心绪归于宁静,便任由那份疑惑消弥在夜色之中,不觉身上一松,朝后仰去,舒舒服服地进入了梦乡。
闫法守在门前,感受到一阵劲风袭来,即刻出手应对,却在即将拔剑的那一刻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停了手跟随着进入了屋内。
“在公子离去的这段时间内无人前来,我的任务完成,公子的如何呢,可谈妥了?”
闫法倚在房内突出的柱子上,漫不经心的问着。
即墨祈年在屏风后换上寝衣,一袭柔软的墨色,衬得本就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他更有压迫感。
走到桌旁坐下,拿着一个空杯子在手中把玩,“算是解决了吧,你跑一趟,去最近的一个哨点将这份调令送去,告诉他们在明夜前我要见到东西。”
即墨祈年将头微微抬起向旁倾斜,将刚刚写好的调令放到桌上,低声吩咐道。
接受到命令,闫法拿上调令便走了,早点去能早点回来休息,果真命苦啊。
既然已经想好了不再躲在家族之内,那么得到千羽的帮助,必然会更加方便行事,
可是今天他清晰感受到了浓厚的杀意,千羽必然有高手助阵,即使是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若是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与他们为敌,那结果恐怕……罢了,他摇了摇头,眼神闪烁,看了看兵书,又是一夜无眠。
卯时三刻,千羽楼除了四楼的外,依旧灯火通明,来往络绎不绝。
谢若宁在榻上悠悠睁开了眼,好早好吵,天还没亮,既然醒了应该已经卯时,今日还有事,起身吧。
与在清梦轩不同的是不再是一袭红衣,如今身着白中戴粉羽纱裙,外披保暖的银蓝轻丝狐裘。
完全看不出她曾是手持赤色映梅骨伞,一声铃响,便已血流成河,令人闻风丧胆的血魅,不过略施粉黛,就美的毫无攻击性,让人失了魂,除了那若隐若现的上位者的气势,好似真像两个人一般。
走出房门,飞身下楼,千羽楼三层与四层之间是没有楼梯的,以防有些瞎了眼的客人不知分寸。
念九娘看到她下来,急忙脱身,来到谢若宁耳侧,告诉她锦涟昨夜便已经离开。
虽然想与她亲近,尊卑有序九娘也不会忘,所以她也不会问谢若宁出去做什么,最多不过是她收尾罢了。
谁让这世间只有她从始至终都当她是檀回。
“我知道了,你去忙,我去青石巷找趟药鬼,你可有什么要需要我帮你带。”念九娘想到谢若宁会问她些什么,但是没想到是为了她自己。
不过主子本就是极好的人,除了在那件事情之后,安静清冷许多以外,并无太大改变,一样的心思缜密,一样的顾全大局。
“主子去就是了,九娘需要什么,楼里的库房都有,主子有要务在身,不必为九娘多耽搁。”
谢若宁听罢,便离开移步到青石巷,青石巷顾名思义便是铺满青石的巷子,只不过这条巷子可不简单,多的是隐世高手。
就拿不着调的药鬼来说,医毒之术与她一脉相传,血脉相连。
可偏偏能与锦允两人把自己毒个半死,锦允还小也就算了,药鬼竟然也等她来救,愚蠢至极,无可救药。
当然这仅仅是针对药鬼一个人,他门下那些能帮助炼药的童子还是不错的,免费的劳工外加免费的督公,非常合算。
想着想着,便已到了门前。
门板内男人嘶哑的嗓音,一听便知道又是几宿未眠“不赚活人钱,你走吧。”
“愚蠢,梅花落,姻缘错,天下第一楼其祯。能进了吗?”谢若宁淡淡的吐出了难以启齿的几个字。
门哐当一声便掉了下来,幸好谢若宁躲得及时否则肯定也要受牵连。
药鬼楼其祯雷大雨点小哭的悲痛欲绝,却不见丝毫眼泪的扑到她脚下哇哇乱叫:“祖宗,祖宗我求你了,你把你弟弟带回去吧,再怎么折腾下去我要凉了,纵使我再怎么毒,也经不起连夜转呀,你知道我这一页是怎么过来的吗?这一宿我的眼睛是片刻不不敢闭呀,就怕他把我毒死了,他都出师了怎么还不走啊!”
“当初是你一定要强收他为徒,说他是天纵奇才,天生异宝,注定是要继承你的衣钵,如今合了愿,你应当高兴才是。还有放开我,之前我一直想要的那样东西很快就会到手,数量不多,你要在它的存活期之内,培养出一批新苗,我相信这对你来说并不难。”
谢若宁看着药鬼从一脸的生无可恋,到一本正经的来拉着她往院子里走,到主院石櫈上坐下,掩饰般的抿了一口茶,激动的全身都在颤抖,丝毫也看不见刚才的疲态,与他那张脸完全相符的性格。
“真拿到了?你不会和即墨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不然他们怎么会愿意把墨云引给你,虽然说我知道你很急用,但是咱也不能出卖自己,我的药还能压一段时间,咱先不急。”
从激动转变为一脸担忧以及犹豫,心绪里的不安不断翻腾,情真意切,就怕她会像当年一样是非不分,再让自己受到伤害,毕竟家里小辈,就剩这么一个了。
但在他微微抬起头时便看到了女子泛着寒气的的双眸,毫无波澜却又让令人恐怖,看着他这个死物。
“嘴不要可以给别人,脑子也是个好东西,可以适当用用。”
谢若宁唇边荡漾出一阵阵的笑意,屈身扯住他的发梢,这令他倍感压抑,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与恶交替。
“哦,哦好,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完成,我还是更喜欢你小时候的样子,那时你还跟在我后面叫我叔父,多可爱呀。”药鬼无奈叹气,一脸怀念,以前挺活泼一姑娘,哪怕是吃了那么多苦依旧乐观,要不是因为……唉,她做的决定支持她就是了,毕竟也是他们当年犯下的孽。
谢若宁一脸淡漠,没有再搭理他,她又何尝不希望能回到从前,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是身边人的样子,那必然是发生了什么,结局不好,都不想她知道,又何必给所有人都徒增烦恼,即使这样令她感到不舒服。
不知不觉已到未时,只听东屋的门嘎吱一声。
锦允一脸得意,握着手里的小瓶药剂向药鬼挥了挥手,这才注意到谢若宁也在,措不及防让他的笑脸上出现了裂痕,用眼神询问药鬼,怎么回事?不知道提醒他一下。
药鬼也碍于小侄女的威严,也只能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敢说。
还是谢若宁出声“出来了,药鬼可以吃饭了吧?”
“可以,可以啊,当然可以没问题我现在就去端过来,锦允和我一起去。”药鬼一脸谄媚,狗腿道。
“锦允留下,你一个人去就行,对吧,小叔父?”谢若宁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
“好,行,我去,你们慢慢聊。”脚下着火一般的逃走了。
锦允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来,“姐姐,你先别生气,我一定乖乖听话,但是你看我刚改良过的连月天,再重的伤,喝完它,便可恢复近半数。”
蹲下来,拉着谢若宁的衣角,一双星星眼盯着她,极具欺骗性的外表。
谢若宁垂下眼帘看着这个不省心的弟弟,也不得不转头叹口气,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坐好,你乖乖在这待着,别乱跑,天要变了,这潭水你不要踩,除非你足够强,比药鬼还要强,否则只会成为我们的拖累。”
一阵风突然袭来,带来了饭菜的香味,三个人坐在一起,相顾无言,她刚刚所说的话药鬼自然也听见了,可到底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再怎么说也没用,何况只有一个宝贝疙瘩能继承他的衣钵,留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孩子还小。
吃完,谢若宁就离开了。
“我什么时候能比你强?一个月一年十年或是更久。师父,我想和姐姐站在一起,挡在她前面,而不是总躲在姐姐的羽翼之下。”锦允呆呆的看着天,平静的絮叨着。
他知道自己还差得远,药鬼没有把那些真正杀人的利器全交给他,他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可是他想帮姐姐。
要会看着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虽然徒弟宝贝,但是还是小侄女更重要,小侄女说不能教那些东西,他就不讲那些鬼东西,稍微教点死人不多杀伤力小的还是可以,是吧。
“别难过了,跟为师走吧,教你做点小玩意儿,保命用。”小侄女要疼爱,徒弟也得疼爱呀,苦的只能是他咯,虽然之前他早就想教了,嘻嘻嘻。
从青石巷出来,便察觉到有人跟着她,可惜现在她不想杀人,他们想跟就让他们跟着吧,转头便回了千羽楼,推动体内的血蛊王去压制体内的寒气。
极寒之气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也不知能撑多久,只希望墨云引真的有用,催动血蛊王之后,身体会异常虚弱以及嗜睡,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直到夜幕降临。
“公子,哨点的人送来的,共十四株。”闫法将盒子递给即墨祈年,只不过他并未接下,“你送过去,我便不去了。”
想到昨晚的调戏,即墨祈年收回了刚要伸出的手,闫法办事讲究效率,说是迟那是快,一路飞驰到了千羽楼下,刚想飞身上四楼,手才碰到窗户,便有一击利刃袭来,念九娘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为什么昨晚即墨祈年没有被拦下来呢,因为相识,因为楼主不让,不让他们杀他,不让伤及“无辜”,也不是念九娘不敢试探楼主的底线。
也正因为闫法不是他,所以只是被拦下来没直接要他的命。
“客人为何不走正门?”
“奉命前来,还请行方便。”
“客人还是先随我去厅室等待,我家主子还尚未醒,擅闯可不太好,而且吵醒主人后果更严重,可是会出人命的哦。”九娘暗生威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若是闫法不走,便是不识好歹,强行拿下主人想必也不会生气。
闫法思索几番,在人家的地盘动武,自讨苦吃,等等便等等,反正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等,便跟着九娘走了。
不过须臾,睡了大半个下午的谢若宁便刚刚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