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少年郎的肩头没有杨柳依依，只有重担

少年没有想太多，认为这不过是普通而不能再普通的问题，不假思索回道：“我叫陈霖雨，陈是陈平安的陈，霖不是淋雨的那个淋，是甘霖的霖，最后一个雨才是淋雨的雨。”少年耐心解释，生怕老人家不懂，因为经常有人把他名字弄混。

老秀才只感觉这少年有些趣味，陈是陈平安的陈吗，想到这老秀才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咳了两声。

抚着白须的温和老人眼神一凝，语气中带有些许认真道：“你来自哪里？”

陈霖雨不小心碰到床沿露出来的棉被，棉被旧的发黑，摸上去的有些发硬。

陈霖雨对他很是恭敬，对于面前这位慈祥的老爷爷，陈霖雨没有理由对他撒谎，老实巴交道：“我来自大骊王朝，就是宝瓶洲最北边的那个国家。”

听到此话的老秀才摇了摇头，一口否认，“不对，你不是大骊人士。”

陈霖雨有些不解，他不明白这白须老人对他有何猜想，继续道：“爷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是真的来自大骊王朝，不信你看。”

说着便要从自己的衣服兜里拿出那块白玉符节，递给眼前这位对他身份持有质疑之人查看。

老秀才什么都没做，只是嘴里忽然念念有词起来，“斯物非尔所有，何故擅取？”

陈霖雨听着有些懵懂，翻白玉符节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找着衣兜里的符节，他偷偷瞄了瞄这位年岁近百的老人，心中不知为何竟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白袍少年抬头看向老秀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想必爷爷是个学问高深的人吧，我文化低没读过多少书，不明白爷爷您讲的是什么。”

老秀才眯着眼，嘴角勾了勾，开口打断了正在不停翻找白玉的俊朗少年。

老秀才像是看透他一般，轻生说道：“不用找了，你要找的东西应该不在你身上吧。”

这下，白袍少年才有些尴尬地把手从衣兜里慢慢抽出来，虽说没找到那白玉符节，但陈霖雨依旧坚定地对他说自己真的就是那大骊土生土长之人，绝无半点假话。

老秀才看着他并无揭穿之意，反之眼底下开始慢慢出现饶有兴致的神色。

“噢？你说你在大骊土生土长，那凭据呢？仅凭一张会说话的嘴可不能证明你是大骊人士啊。”老秀才有些不肯放过他，抓着这个问题继续追问道。

白袍少年见这老人依旧不肯相信自己，并没有急躁地朝他大吼大叫努力证明自己的确来自大骊王朝。

少年有些不死心，依旧翻找着全身，每一个地方，甚至每一个空隙都找过了，除了身上的两袋钱，其余一无所获，最后也只能遗憾地低下头。

见少年仍旧不死心，老秀才只好把手中白玉亮出，这赫然就是他原先带在身上的符节，只不过竟不知何时那白玉会出现在老人的手上。

陈霖雨见他手中白玉，有些大喜，虽然不明白自己的白玉符节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的手上，只认为这老人是在无意间捡到的。

他伸手指向老人手中的白玉说道：“这就是我来自大骊的铁证，这下您该信了吧？”

老人嘟囔着嘴，继续念念有词起来，“斯物原非尔有，胡为指之，其能证何事也？意思就是，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指着它，它能证明些什么吗？好像不能吧。”最后老人干脆自问自答道。

“你既不来自大骊龙泉郡，也不来自东宝瓶洲的某处地方，更不来自浩然天下，更更不来自这个世界，我说的没错吧。”老人面色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淡泊一片，仿佛已经把他整个人给看穿。

少年瞳孔睁大，只感到头皮发麻，呆愣地看着老秀才，他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会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要知道他打来到这个世界起，就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自己前世的信息，哪怕是自己的养父母也不曾知道半个字。

震惊的情绪很快在他脸上消散，整个人慢慢归于平静，就像把一颗石子丢进水中，水面泛起涟漪，最后回归于平静。

看了看老秀才，他只能下床对他作揖行礼，无可奈何承认道：“前辈能看透晚辈证明前辈能力高深，晚辈也不是故意隐瞒前辈，还请前辈不要把晚辈的身份说出去。”

白袍少年整个人像是变了一般，身上的气质，神态，语气与先前截然不同，像是把一个人的正面完全推反。

而老秀才则更加确信，眼前这少年和将来会发生的劫难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老秀才有些不适应道：“我还是更喜欢你刚才那副样子，更让人讨喜一些，少年你不必紧张，我既不会追究你的身份，更不会以此来威胁你。”

老秀才顿了顿，面色突然有些凝重，继续道：“但我来这，确实是为了找你。”

“晚辈洗耳恭听。”陈霖雨依旧恭敬地说道。

见陈霖雨把气氛整的如此严肃，老人脸上凝重的神色突然松了几分，急忙道：“你不必跟我如此客气，我只不过是一个爱读书的普通老苍罢了，你这样反而让我有些不适应。”

陈霖雨这才直起身子面对着老人，但面容依旧皱眉肃穆，这副神情与他那俊朗的面貌极其不相配。

见此老秀才也不想再说些什么，开始自我介绍道：“我不喜欢太高调，所以长话短说，我名为荀卿，世人皆称我为文圣，你可以叫我……哎呀随便叫什么都行。”老人不再纠结称呼。

一身装扮朴素至简的老秀才缓了缓继续道：“如果一个人的出现将会影响世道顺序，使每个人的大道轨迹开始偏移，使原先不该出现的东西突然出现了，你若是我你会怎么办？”

少年低眉思考片刻，随后说道：“纠正？”

“你可以怎么纠正？”老秀才继续问道。

“把那人抹杀掉。”白袍少年明知那人就是自己，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说了出来。

老秀才点了点头，“没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人杀掉，使其不再干扰原先的世界大道。”

听到老秀才这么说，白袍少年没有面露颓丧神色，依旧是一脸平静，好像死的人无关紧要般。

“但是，打从这个地方出现了这个人开始，光阴长河就已经流出去一半了，即使把这人杀掉也无济于事，未来不该出现的东西依旧会出现，无法阻止，劫难之大，就连全天下的所有修士都无法与之抗衡，唯一可以挽救的办法，便是由你这个不确定因素来对抗那未来出现的劫难，要知道就连天道都无法掌握你的命运，你的命途虚无一片，走不到头，更看不到头，发生什么都是无法预料的，你觉得你能抗的起这份重担吗？”

白袍少年始料未及，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给这个世界带来这么大的影响，眉眼间皱起一个疙瘩，他不清楚自己是否可以拯救整座天下的人，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就连面前这位手段通天的文圣也无可奈何。

但想到那劫难是因自己而起，陈霖雨还是毅然决然接下，正如他之前在龙泉郡山上跟一旁的仙子所说，别人不欠他什么，自己欠他们的就要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