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云楚,云楚。
这不是一个好名字,我从小听着身边的人说我的名字里都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有我爹爹,他不这样说,他说:“云楚,这不是你的名字。”
那我该叫什么?
我没问,可能当时太小了,只觉得爹爹说的很奇怪,却不知道怎么回应。
一天,我在院子里偷偷爬树,爹爹不反对我做这些老夫人觉得很不雅的事,我如往常一般爬上第二个枝桠,这里视线很开阔,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爹爹,另一个不认识。
“楚地丢失很久了。”
是爹爹的声音。
“所以需要将军出手,朕的心头刺也只有将军可以拔出来了。”
朕,是皇帝的称呼。
“陛下,臣年事已高。”
“将军说什么呢,明明很是年轻却非要妄自菲薄。”
“……陛下……”
听不清了,在说什么。
咚——
这一下摔的很惨。
恍若隔世般,我从颠簸的马车上醒来,身边没有人,驾车的是我的……母亲——她是这么说的。
“今年多大了?”
“八岁。”
“很乖,我是你母亲,跟我走。”
——“吁!”
短促的喊声猝然拉回我的神智。
“……”两厢无言,我没问怎么了,她也没再说什么。
这是一个莽撞的决定,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我的母亲,她明明已经死了,我知道的,我现在会跟她过来只是一种幼稚的思念在欺骗我的神智。
“你想离开京都吗?”
“不想,爹爹在。”
“……这里都是禁锢你的枷锁,我教你一些武功,你学着防身,两天后你学会了,我就放你回去,你没学会,我也送你回去——但你要知道,这两者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后面没有后面了,爹爹很快就察觉到我不在府里,派来找我的人也很快把我带回去了,她也不见了……
我还是学了武功——一半来自她留给我的书,一半是爹爹教我的,我只说想学,爹爹也只是对外说我身体不好学点武功锻炼身体。
及笄越近,我就越思念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母亲,十岁那年,她来找我了,告诉了我全部的事,然后就离开了,再也没见过她。
老夫人第一次点燃了她房间油灯的时候我是记得的,我甚至就在门外。
“云氏当年囚禁了先帝,我岳国才会被杜氏奸臣占领这么久,以至于短短百年时间原先的岳国子民都近乎忘却了这是我们秦氏的天下!”
这不是一次成功的偷听,但也没有人发现,我没有惊动老夫人但是被门外的婢女看见了,练武还是有用的,我很快的逃开了,顺便打晕了那个婢女也就是现在一直在我身边的春熙。
老夫人姓秦,名字不清楚没人敢叫她的名字,但是老夫人的字经常出现在府中,老夫人的字和她写的书法一样,很是锋利却也十分有欣赏性。
秦佑屺,护佑没有草木的山。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穆氏是从仙元帝开始官升的,而仙元帝之前是岳国,可是史书上并没有记载过有关岳国是怎么灭亡的,只是说曾经有过这个国家,但是岳国百姓苦不堪政,杜氏深得民心,在穆氏的帮扶下联合云氏成功推翻岳国统治,而云氏从前朝忠臣一夕叛变成为今朝开国重臣。
穆氏三次护驾有功加上开国时场场杀敌都冲在最前面,得到了一个免死金牌和一把传世很久的尚方宝剑,希望穆氏可以正后世君王的邪思,可想而知,盛极必衰。
穆氏到了我母亲这代就已经很低调了,但他们依旧有着数不清的财富和举足轻重的地位。
云穆联姻,更是加速了帝王的怀疑,伴君如伴虎,终究是在世人眼中悄悄地消失了。
而我和太子的口头婚姻也只是帝王的猜疑和收拢的手段。
爹爹不喜欢战场,比起打打杀杀他更喜欢当一个诗人或者文官,但是世道不允许,他的家族也不允许。
母亲,母亲的故事太沉重了,我只希望她能如愿。
这个世道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平静,暗潮汹涌,随处可在。
秦佑屺,也就是老夫人甚至是前朝皇室后人,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至少在战乱来临之前,我已经深陷其中了,既然如此,那不如让我成为中心。
我不恨这个世道,我越长大才越明白,什么是“枷锁”,什么是我要拼命争取的。
终究是有一场仗要打的,干脆就在不远时的及笄年吧,我将彻底摆脱“云楚”的桎梏。
那次谈话,我话里话外都说明了我知道所有的事,你想要我母亲家族的助力,你就得帮我。
老夫人,也就是秦佑屺,同意了。
此后,我就只是秦稍隐。
世间少了一个随时牺牲的云楚。
这一世恣睢,难得也……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