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另辟蹊径

头疼！

朱允熥现在是明白，为什么朱允炆要讲得如此面面俱到了！

这就是在给他挖坑！

如果他答不上来，自然是落了下乘。

答得上来，但是和朱允炆雷同，那也落了下乘。

胡乱的回答，不符合主流价值观，还是下乘。

在大本堂里的回答，黄子澄这货满不满意，不重要。

重要的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朱元璋，最终会不会满意。

朱允熥昨天才夸下海口，奋发图强争做第一。

今天就被打脸，这反差感未免太巨大。

叫老朱知道这件事情，岂不是得大大的丢分？

朱允熥大脑疯狂的运转，很快得出结论。

不管自己说的什么，都必须符合一条准则——

得让老朱满意！

老朱满意，即便他说的是一摊狗屎，那也是价值连城的狗屎。

老朱不满意，哪怕他舌绽莲花，给黄子澄感动的跟个王八蛋一样，那也是王八蛋！

朱允熥微微沉思，能够寻找的切入点，在刚才朱允炆几分钟的阐述时间里，都被找完了。

近乎是滴水不漏！

一时间，朱允熥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好在，他还有最后一重保险！

千度搜索！

朱允熥装模作样的进行思考，实际上已经打开千度搜索，疯狂的寻找着答案。

此刻，他的浏览速度极快，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心跳声越发剧烈，朱允熥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心中不停念叨着。

快！再快点！再快点！

大概有三十多个呼吸时间，朱允熥眼前一亮。

来了！

出来了！

答案似乎有些不靠谱，可是偏偏就是说得通！

朱允熥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黄子澄，笑道：“恰如皇祖父所说，宋元以宽纵失天下。”

开宗明义，朱允熥先掏出朱元璋这个挡箭牌。

“因为对官员豪绅的过于宽纵，以至于政令不达，上下蒙蔽，百姓生活困苦，黎民无比苦难，最终失去天下！”

“二哥关于胡元失天下的阐述十分到位，但是在我看来，未免太过拾人牙慧，旧瓶老酒，没什么意思。”

贬低一番朱允炆的阐述，朱允熥这才开始自己的表演。

“孔圣人曾说：苛政猛于虎！学生觉得，此话当真不错。”

“但过往之解读，未免太过于俗套，孔圣高大威猛、弟子众多，六艺无不精通，或许是他的弟子，误解了孔圣话中含义。”

“所谓苛政猛于虎，学生觉得，或许可以这么解释。”

“苛政之苛，过往解读为严苛、残暴，实在有些不妥，既然是对百姓的要求，那为何不能理解为严格、严厉？”

“苛政之政，过往都以为是政令之政，如此解读，无非是迎合残暴的政令这一解释。

如果苛并非严苛、残暴，那为何政，不能是公正，公平？”

“猛于虎，意为比老虎还要凶猛，这实在有些上下不通了。

孔圣之意，未必是政令凶猛，而是说为君者，需要有比老虎还凶猛的态度，要坚毅、果断！”

朱允熥侃侃而谈，顺着自己的思路阐发道：

“皇祖父所说元以宽纵失天下，便是如此的道理。

为君者要以【苛】来压制天下人的私欲，要用【政】来确保公正与公平，确保天下人有相应的权利，要用【猛于虎】来保证国家的安定！

学生觉得，为君者如果能做到这三点，毫无疑问能够使国家长治久安。

而胡元，恰恰是这三点都没有做到，因此失去了天下。

所以，胡元以宽纵失天下，那大明，就必须以刚猛济天下，如此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朱允熥一番话说完，黄子澄再也忍不住了，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斥责道：“胡言乱语，简直是胡言乱语！

殿下如此曲解圣人之言，可曾问过天下学子是否答应？

圣人教诲流传数千年时间，乃是至理名言，蕴含无穷智慧，岂容殿下如此歪解？”

朱允熥眉头一皱，反驳道：“白居易曾经说过：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孔圣人之言距今有多少年岁月，黄师难道不清楚？

我不信世上有千年不变的事情，也不相信有所谓一成不变的法度。

黄师方才所言学生歪解圣人教诲，那学生敢问黄师，这《论语》，可是孔圣人亲手所书？”

黄子澄一时间没有说话，《论语》并非孔子亲手所写，这是读书人都知道的事情。

如今叫朱允熥钻了空子，黄子澄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可他万万接受不了朱允熥如此歪曲圣人教诲，这简直是大不敬！

一旁朱允炆也没有想到，原本是挖坑给朱允熥跳，好凸显自身博闻强识。

没想到这货竟然敢冒天下大不为，直接给孔圣人之言，弄上了新解。

身为帝王，朱允炆并不迷信孔子，他深知孔子不过就是裱糊匠，好用趁手就行。

故此对于朱允熥的言论，他心中仔细一思索，也觉得有些意思。

更关键的是，朱元璋此刻就在门外，他对朱允熥这番言论会有什么想法？

两相对比之后，对他的言论，又会有什么看法？

门外，原本听着朱允炆阐述有些昏昏欲睡的朱元璋，在听到朱允熥的回答之后，眼前一亮。

苛政猛于虎还能这样解释？

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如此饱含新意的解释，着实让朱元璋心中大感兴趣。

他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翰林学士刘三吾，笑道：“老刘，你觉得允炆和允熥两人所说，谁更有道理？”

刘三吾怔怔出神，听到朱元璋询问，回过神来，道：“老臣以为，三皇孙殿下虽有惊人之语，但于学习并无用处，此番言论，看似惊奇，实则剑走偏锋，并非堂皇正大之举。

反观二皇孙殿下，中正恳直，对于圣人之道理解颇深，且逻辑缜密、面面俱到，实乃真君子。”

朱元璋笑了，道：“咱看允熥也并非是剑走偏锋，有自己的想法也很不错。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白居易这句话真不错。”

说罢，朱元璋起身，态度已经给到了，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个事。

跪送朱元璋离开，刘三吾这才起身，走进勤学殿，换下了被气得有些神志不清的黄子澄，和稀泥道：

“两位殿下都有自己的思考，这很不错。

圣人之道，传承数千年，自有其道理在其中。

若是学问不到家，还是不要胡乱更改曲解为好。”

朱允熥心中不以为然，什么狗屁圣人之道，为我所用，那就是圣人。

不为我所用，那就是狗屁！

刘三吾说了一通没用的废话，便开始安排众人练习书法。

朱允熥见时机已到，立刻跳出来道：

“刘师，学生不才，亲手制作全新书具，名为洪武笔，可否用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