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二瞪了驿丞一眼愤愤道:“殿下,这些驿卒太过分了,让卑职教训教训他们吧。”
“老二说的没错,不给这帮家伙点教训,别人还以为咱们寿王府是软柿子。”武大赞同道。
以前寿王府得势时,不知有多少王公贵族上赶着巴结,现在倒好连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吏都敢刁难,两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李琩瞥了一眼兄弟两个,转过头看向远处的苍茫大山,目光深邃道:“杀人易改变处境难,我们的敌人不在这里,而是在巴蜀在长安……”
“在巴蜀,在长安?”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为何他们感觉自家殿下好像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身上多了一股特殊的气质。
就在兄弟二人暗自猜测敌人是谁时,驿丞端着几碗热气腾腾的臊子面走到桌前,陪着笑脸道。
“殿下,这是咱们关中最正宗的陈仓(宝鸡)臊子面,味道鲜香浓郁,保证您吃了还想再吃。”
看着汤汁浓郁的臊子面,李琩顿时食指大动,这几天忙着赶路天天吃干粮嘴里连点咸淡味都没有,这回总算能吃顿正常饭了。
出于谨慎,李琩等验完毒后才拿起筷子吃臊子面,吃到一半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经侍剑提醒这才想起没有扒蒜瓣。
在关中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只有在吃面前咬上一口蒜瓣,才能将蒜香和面香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不得不说臊子面配上大蒜确实下饭,李琩四人足足干了十碗才撂下筷子,看得驿丞直吸凉气。
“不错,这臊子面做的比长安酒楼都好吃,有机会本王还要尝一尝。”
李琩擦擦嘴正要上楼休息,驿站外面忽然传来呵斥声,随即两个带刀驿卒跑进大堂说道。
“不好了杜驿丞,外面来了大批流民,看人数至少得近百人!”
“哼!这帮刁民真是反了,这是他们该来的地方吗?”杜驿丞挽起袖子气势汹汹的向外走去
“哪里来的流民?”李琩皱着眉头问道。
听到李琩询问,杜驿丞转过身陪着笑脸道:“回寿王殿下,这些流民翻山越岭而来,想来应该是汉中那边的百姓。”
“汉中来的流民?”
李琩微微一怔,眼下大唐正处于开元盛世,汉中物产富饶,按理说应该没有这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才对。
想到这里他抬腿向驿站外走去:“走,本王随你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行人来到院子里,就见驿站外站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挤在木栏前看着他们,从破旧的鞋来看显然走了很远的路。
看到有人出来,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隔着木栏哀求道:“小郎君(尊称)行行好,给我们点吃食吧老朽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杜驿丞脸色一变大声呵斥道:“放肆!什么小郎君,这是当今十八皇子寿王殿下!”
“你这老狗好大的胆子,竟敢向皇子乞食,来人呐给本官…”
“把这些人都放进来。”
“殿下,您说什么?”杜驿丞不敢相信的问道。
“本王说把这些人放进来,给他们每人做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臊子面。”
“这……..”
“恩?”李琩眉毛一挑。
“是,卑职这就让人把门打开。”杜驿丞悻悻地朝几个属下一瞪眼:“还不赶紧把这些百姓请进来!”
随着木门打开流民们呼啦一声挤进院子,各自找个了地方等着吃饭,好在凤翔驿是大驿厨子没一会就煮出近百碗臊子面。
流民们都饿两天了,哪里还顾得上烫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扒拉,吃的那叫一个香。
趁着流民吃面的功夫李琩走到白发老者面前,笑着说道:“老人家我看你们鞋底都走破了,这是打哪而来啊?”
老头撂下筷子恭敬道:“回殿下,我们都是剑南道绵水县人氏,还有几个是山南西道涪州人。”
听见对方是合江县人李琩极为诧异,他没想到这些衣衫褴褛的百姓居然来自泸州的下辖县。
紧接着李琩心中升起一个疑问:“老人家,据本王所知泸州土地肥沃,粮食众多,你们不在家务农为何变成这幅模样?”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老头无奈道:“实不相瞒,我们绵水县的良田都被豪门大户和刺史老爷低价强买去了。”
“谁要是不卖官府就以暴民的罪名把人抓起来,迫不得已大伙只能把良田卖给他们。”
“然后年轻力壮的村民留下来当佃户,像我们这些干不动活的老弱妇孺就只能出来乞讨食物。”
说到这白发老头跪倒在地上,充满沟壑的老脸露出一丝恳求:“寿王殿下,您是皇室贵胄,能否跟刺史老爷说说把田地还给俺们?”
这番话一出口嘈杂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流民们齐刷刷看向李琩,眼中涌动着希翼之色。
皇子可是天潢贵胄,这位寿王殿下要是愿意主持公道,那刺史老爷还不得吓尿裤子?
面对老者的请求李琩不知该如何回答,土地兼并历来是难以治愈的顽疾,先人不知想了多少对策始终没有效果。
以他现在的处境,想让那些官绅吐出到嘴的肥肉根本不现实,唯有彻底控制巴蜀时或许才有改变现状的可能。
良久。
李琩把老者扶起来说道:“眼下本王尚是戴罪之身暂时帮不了你们,想要回土地只能逐级上告。
“不过,汝等不用灰心,将来朝廷一定会把地主大户强占的土地还给你们!
“到那个时候家家有地种,人人有饭吃,你们再也不用背景离乡去当流民了!”
老者张了张嘴最终失望的离开了,这番话他们不知听过多少遍,可土地却一天比一天的少。
望着结伴离开的流民,李琩没有阻拦,也许只有等自己有能力了,百姓们才会相信他的话。
“殿下,流民们已离去,咱们该上楼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呢。”侍剑走过来说道。
“嗯,都散了吧。”李琩一甩袖袍转身回了驿站。
回到房间,侍剑打来一盆热水放在床榻前,蹲下身子给李琩脱掉鞋袜,一边往脚背撩水一边清冷道:“奴婢见殿下眉头紧锁,可是在想巴蜀的事?”
李琩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说道:‘是啊,泸州的情况远比本王想的要糟,我们想在那里立足恐怕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