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楚王殿下，天性纯良

第一缕阳光出现奉天殿内，斑驳的光影洒在有些颤抖的杨升身上。

杨升感觉今日的阳光格外的冷。

朱元璋耐住性子：“杨升你可还有话说？”

杨升：“......”

“既无话可说，金吾卫何在，将此人给咱丢出奉天殿，别脏了咱的眼。”

老朱扬了扬手，立即有两个金吾卫走了出来，架住了扬升。

“臣还有话说，请上位明鉴。”杨升扭了扭肩膀想要摆脱金吾卫。

一名金吾卫小声劝道：“大人请别为难我们。”

“就是，上一个您这样的，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拦着，坟头草都涨一米高了。”

另一名金吾卫同样小声说道。

“不！”杨升知道自己的情况，他的消息来源有问题，若今日无果，朱元璋必定会查到他身上。

到时候就不是丢出奉天殿这么简单了。

“请上位彻查彻查楚王，臣闻善赞大夫愈庵先生卧病在床，皆由楚王引起，臣恳请上位让愈庵先生上朝。”

朱元璋不为所动。

杨升咬牙道：“畏死不言非勇也，过则谏不用则死，上位自然无过，功盖千古，然......”

“住嘴。”，胡惟庸等一众权臣纷纷出声。

这杨升已有取死之道，生怕死的不够快，九族杀的不够齐。

杨升尽管解释了一句，表示老朱无过，但用出这句话跟直接骂朱元璋昏君，有甚区别。

这杨升哪里来的愣头青，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此话一出，杨升和楚王朱桢必有一人要遭受反噬。

就算楚王真的被定罪，他杨升也落不到好果子吃。

朱元璋看到朝堂诸公反应很是疑惑，话他其实能听懂，愤怒自然是愤怒，但不明白朝堂诸公反应何意。

朱标连忙小声和朱元璋解释，这句话的来源。

朱元璋听完太子殿下解释后后，愤怒反而少了些：“让他说完。”

“上位！”

朱元璋的表情很平淡，平淡的吓人：“咱说，让他说完。”

“上位驱逐鞑虏，复我中华，千古一帝也，臣无它意，然若上位不许臣弹劾，隐瞒楚王之过，不彻查楚王之过，等于上位滋生过错，何以安民心，何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臣死谏，请彻查楚王。”

杨升之前言论，包括上奏的奏章，都在避开朱元璋亲眼见到楚王犯错的事实。

现在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之前是弹劾楚王，现在是死谏朱元璋包庇楚王之过。

他在赌，赌李希颜的正值，李希颜一个连皇子都敢打的人岂会隐瞒楚王之错。

“来人，遣人去请左春坊赞善大夫李希颜上朝听宣。”

老朱其实也有些后悔了，后悔第一时间，心里想的是揪出幕后之人，没有在陈宁抓住杨升的把柄时就将此人拿下诏狱。

后悔第二时间，宋濂否认时没有将此人拖出去廷杖。

后悔第三时间，不顾朝堂诸公之言，非要让杨升说完。

如今算是骑虎难下，因为之前杨升是弹劾楚王朱桢，现如今他以死谏言他朱元璋之过。

话出自他自己的口中，君无戏言，老朱还是要脸的。

老朱的确杀人不眨眼，但他杀的是贪官，是结党营私牟利的佞臣，言官不属于此列。

东城，永安坊。

此处聚集了不少达官显贵的府邸。

左春坊赞善大夫李希颜，所住的李府，是一座二进府邸，在永安坊只能算是普通住宅。

原本求贤若渴的朱元璋是要赏赐李希颜四进府邸。

李希颜婉言相拒：“臣本布衣，承蒙皇恩浩荡，君居之适乃可矣，屋子再大不过床榻三尺。”

意思是，有住就成。

李希颜就是这么个人，不贪图享乐，只求有个地方住，有书房看书，能安心的教导皇子即可。

这也是他日日戴着御赐箬笠的原因。

第一，符合他的心境，第二，朱元璋所赐，那是对他的认可，是荣耀。

但楚王殿下一句‘你过了。’

李希颜从昨日就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他这么多年的坚持是否错了？

多年读书研习告诉他他无错。

但楚王朱桢的歪理告诉他，他的确过了。

楚王以身作则不顾君臣之礼救治他，他是知道的。

楚王以身作则地告诉他，俺的行为就是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重末节而轻廉耻。

这一切跟他所学，所听，所教背道而驰。

李希颜已经在书房呆坐很久了，都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昨夜半夜惊醒之后，就一直呆坐在书房。

“老爷，你有什么心事吗？”，李希颜之妻子李张氏，一大早发现丈夫不在身边，第一时间就赶到书房。

忙前忙后，替李希颜端茶倒水。

李府氏有两个丫鬟的，不过自家老爷特批可以休息几天不用上朝，不用入宫教导皇子，就告假几天探亲去了。

李张氏亲自忙前忙后，见李希颜一言不发，呆坐难免有些担忧。

自家老爷已过五十，可千万因为什么想不开......

这年头，五十已算高寿。

“老夫无事，就是有些事想不太明白，夫人无需担忧。”李希颜缓过神对李张氏说道。

“老爷可以告诉妾身吗？”

“你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懂这些。”

“妾身虽然不懂，但可以倾听，老爷说不准，诉说完自己就想明白了。”

李希颜想想也对，就将经过和李张氏描述了一遍。

“妾身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妾身知道一句话，解铃系铃人，楚王殿下能说出那番话，应该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老爷何不去和楚王殿下敞开心扉谈一次，楚王殿下能放下身段救你，他应该不是个小气之人。”

李希颜闻言眸子骤亮。

拍了拍大腿，自己怎么没想到呢，这就是因为自己太重视礼仪。

所以过了么？

“老爷，皇宫传来口谕，请您上朝听宣。”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一个太监直接走进书房拉着李希颜就走。

“请公公稍候，老夫穿戴齐官服就入宫。”

“哎呀李大人，来不及了，这个时候还穿什么官服，皇爷和诸公早已等候您多时，皇爷亲赐龙撵，特许您坐龙撵入宫。”

“这，臣何德何能做龙撵，上朝岂能不穿官服。”

“哎呀，大人，这都十万火急了，大人快跟咱家来。”

太监不由分说拉着李希颜就走。

紧赶慢赶，李希颜赶到奉天殿外也已经是辰时中了。

早有司礼监的太监等候在宫门外，拉着他就进了奉天殿。

李希颜一进奉天殿，看到肃然且庄严的一幕，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常服，以及有些凌乱的头发。

李希颜笑了，他心中明悟了一些东西。

“李卿，你可已知咱找你何事。”

“启禀上位，随行公公已告知微臣。”李希颜对朱元璋躬身行礼。

“云奇，把奏书给咱给李卿递过去。”

“上位，不用麻烦云公公了。”李希颜摇了摇头，扭头看向眼杨升斩钉截铁道：

“楚王殿下，天性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