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肉,立刻翻了脸,指着乐才的鼻尖骂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辱骂国民党军,就该死!而且长期逃往飞凰山,抗粮漏税,对中华民国不忠,今日又深夜入门非奸亦盗!该杀!来人。。。“我不偷不抢不盗,我来要你们还我的孩子!”“还你的孩子?”黄彪冷笑道,“你的孩子,我们遵照……遵照……”先父。先父。。。“先父,乐才,先父不是……不是要我们俩结婚吗?”黄白玉立刻调情地接过话头。黄白玉把身子一扭,两个大奶子颤抖着招人眼目,黄彪笑眯眯地抢过话头:“遵照,遵照先父的遗嘱,把他们两个小孩子扔进龙河喂鱼去了!白玉,不是吗?”“啊?”乐才一听,看也不看这对狗男女伤风败俗的事,立刻飞身出了房门,穿过街头,奔出栅门,跌跌撞撞冲向瘟猪桥。这正是夏令季节,龙河发了大水,洪波滚滚,又是黑夜,天上没有星星,一丝亮光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到哪里去找人?连那林中的麻雀、啄木鸟,也被哗哗的流水声,惊跑了。乐才沿着河岸跑啊!哭啊!喊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嘶哑凄凉的悲痛声,在那狮子山和龙形坡之间回荡。。。有谁知晓?穷人的命如草芥?没有办法,乐才抡起枣木扁担,第二次撞进流沙镇,直奔乡公所;可是乡公所的大门早已紧紧关闭。他气愤己极,横下心来,决定与黄白玉和黄彪这对群狗男女拼命;于是,他拎起枣木扁担,对着大门猛打起来。立刻从暗处跳出三个人来,对着乐才就是一顿乱棍;乐才还没来得及辨清这是怎么一回事,就死于非命。原来这三个人,就是万达山和万达青兄弟俩,与伍元伍癞子三个帮凶。“已经死了。”伍癞子说。“幸好我们在暗处,”万达青摸着头说,“他这根在枣木扁担少说也有十多斤,够厉害的,挨着亦亡!好险……“黄白玉的话一点不假,料事如神。说他一定会转来,硬是转来了。”她和黄彪穿一条裤子,什么烂事都学到了。“破鞋嘛,哪样不正经的事没有干过?水都过了三秋,还想着旧情人。付乐才人都那样了,还有什么油水。哼,我们三个也夠她玩了。。。不过,黄白玉确实白。。。这三个人交头接耳,不断油嘴滑舌说黄白玉的丑事,其实他们个个都是一只馋猫。黄白玉的肉白,都想咬一口。万达山向街上瞟了一眼,见穿号眼的打更人过来了,立刻用手势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兄弟,少说点,等打更人过去后,赶快把死人抬出去。”于是,他们用乐才带来的那根枣木扁担,和他们的一根染着鲜血的青杠木棍,夹起乐才就向野外走去。当他们慌慌张张走到离万人坑还有几步远的地方,突然发现前边有一个黑影在晃动。伍癞子大喊了一声:“有鬼!”差点就吓瘫了,三个人立马丢下乐才慌慌张张地跑了回去。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穿号衣的打更人。他早己看见这三个恶棍打死了人,但不知是谁?便从另一个方向赶到前边去了。不想三个恶棍,把他当作“鬼”吓跑了。打更人又好笑,又好气;他走近死人,用火镰石敲了一点火星,凑近一看,吃了一惊:“哎呀,是付乐才!”接着,他就低声哭了。“周武被他们逼走了,连他的子孙也逃脱不了他们的毒手,真惨呐!幸好我赶到了这里,不然连个尸首都找不到。”哭了一阵,时候不早了,他看了一下地方,辨认出方向,放了一把杂草在上面,想第二天来把乐才的尸体悄悄地埋了,立一块碑石,等周武回来,也好有一个交待。然后,凄楚地回家了。夜,在坟山里的夜,是特别地平静,也许平静得有点出奇;夜风“咝咝”吹过,还显得格外阴森可怕。不知过了多久,地上起露水了,那谷草暖和着底下的生命,给乐才带来了一点微温。乐才动了一下,接着两下、三下……他意外地醒来了。他觉得浑身像针扎一般,疼痛难忍,首先他睁开眼睛,朦朦脓脓看见黑云中的一线新月。“我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他把双手反撑在地上,试图坐立起来,可是身体瘫软无力,立起来又倒了下去。他一下子就想起了今晚发生的事情,悲痛万分,从发烧的眼眶里,涌出了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向耳根。猛地,他想起了家中孤独的妻子雪梅,一定等他等得很心焦;可他现在被暗算,生死未卜;但他发誓要报仇,但一定得活下去。于是,他心一发恨,牙咬得“咯咯”响,将盖在身上的谷草一掀,挣扎着爬了起来;他四下一望惊奇地叫开了;“啊呀,这是流沙镇的‘棺山’,我怎么来到这个叫‘官印堂’的地方?”他毛骨耸然;虽说传言这棺印堂地处狮子山嘴,有一棺好坟,要是谁撞准了,后人要当大官,然而他必竟没有死呀!那一座座新旧坟包,好似一个个饿鬼,瞪着绿色大眼,向他凶恶地张开了血盆大口,潜伏在他的周围。他本能地从地上抓起来枣木扁担,向四处飞舞;过了一会,他出汗了,烧退了,神志清醒,不害怕了。借着微微的月光,辨别去飞凰山的方向。他死过一回了,儿女不见了,心里便担心起雪梅的安全来
乐才艰难地爬行在崎岖的山路上,新月在浓云里时沉时浮,在前面引路。他不时在路上昏倒,每当他再次醒来,抬头看那新月时,都转了一个角度,它离山背只有一杆高了,终于最后全部隐没,眼前变成一片漆黑。乐才稍停了脚步观看。这山,是多么地熟悉,黑夜也瞧得见,他和他的妻子雪梅在这里生活了十年;这山,又是多么地亲切,它给他们带来无穷的源泉;然而,这山又是多么地陌生,一夜之间,它变成了一支猛兽,每走一步,他都感到心惊胆战。预想不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记得这儿是他的家,可是什么也没有了,屋前山崖边那棵大树,是他经常走过的地方,侧面那颗树荫,是娘搓麻绳、看守谷的地方。这一切都对呀,为什么没有了茅屋,雪梅又到哪儿去了……
乐才扑倒在废墟……
天边露出了鱼肚色,沁人的晨风,把乐才从昏睡中吹醒;他在梦里看见他的妻子披头散发、鲜血淋淋,便吃惊地猛然醒来,直揉眼睛。突然,他看见在倒塌的墙脚下,有一个灰色的影子在蠕动,他爬了过去,定眼一看,惊住了,是他的妻子,便凄凉地喊道:“雪梅!”那人立刻抬起头,惊愕了,是自己的丈夫吗?她大胆地喊道:“乐才!”“雪梅!”两人紧紧地抱住痛哭。“我们是在做梦吗?”乐才望着妻子问。雪梅抬起幽怨的眼睛,望着凄凉的丈夫,用手去摸那左额伤疤上紫红的渗出的血迹,略带高兴地说:“我们这是真的在一起了呀。”“我以为见不着你了呢。'“我也以为你被害死了呢。”乐才吃了一惊,忙问道:“你听谁说的?’“陈卓得。”“他来过?”雪梅低头不语。“这个畜牲!”乐才立刻愤怒起来,“他没有死?”雪梅连忙抬起头来,告诉道:“他们有一帮土匪,在山上作乱。”“啊,你是怎么逃出魔掌的?”原来,雪梅跳下山崖后,以为没命了,便闭上了眼睛;可是等了许久,当她睁开眼睛看时,新月当空,照在自己的头顶,发现她并没有死,而是躺在自己亲手堆成的山草堆上。她叹了一口气,想到丈夫、孩子都没有了,自己活着有什么用?便想再寻短见。这时,山崖上突然传来乱糟糟的人声,她仔细一听,才知道是从山顶古庙里出来的一股新上山的土匪,在陈卓得的指挥下,把她家的粮食、物品、家畜抢得精光,最后把茅屋拆掉,墙被推倒……她无比气愤!她决定活下去,为丈夫、为孩子、为她的一家人报仇。她回想到爹爹周武,经常给他们讲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和义军领袖,如李自成、张献忠和刘丽川等,自己一家都是义军的子孙,要挺起腰杆来斗,相信总有一天,光明会到来的。于是,她走出草堆,从山脚下,一步高一步低,慢慢爬上山岗。那一伙土匪走了,她要把结婚时爹爹送的那块银元取回,永远带在身边,永远记住这一家的仇恨。那块用红绸子包着的银元,是藏在后窗下那块地基石的缝子里,只有她和她的丈夫才知道,因此,土匪不曾取走。雪梅趁着黎明时的那点曙光,刚好把它找着,就遇见了回来的丈夫。“就剩下这块银元了。”雪梅叹息地说。一颗雨点打在乐才脸上,他抬起头来,只见一块巨大的乌云向山巅靠去,刚刚黎明的天空,又突然变暗起来;接着便狂风飞卷,下起了倾盆大雨。他们躲进了一个石洞,乐才坚定地说:“这块银元,我们不用;我们要重新安家立业,等爹爹回来。”第五章雨下了一天,黄分时渐渐小了下来,担心受怕累了一天一夜的乐才和雪梅,这才觉得腹中饥饿难当。“饿了吧。”乐才关心地问。“一切都没有了哇。”雪梅有些伤心地说。“能吃的都被土匪抢光了。”“一切都会有的。”乐才从怀中掏出饼子,忧伤地说道:“昨天赶场给孩子们买了两个饼子,你吃一个吧。雪梅接过饼子,就想到了孩子,怯性地问:“孩子真的没找到吗?”“不、不知道;但是,只要我们在,孩子还会有的。”雪梅含羞地倒在丈夫的怀里,乐才把那节新买的花布,披在她的肩上。雪梅问:“这里我们不能住了,我们到什么地方才安全呢?”“俗话说,西方不亮,东方明;我想到苗儿岭去。”“啊,那不是离石佛镇更近了吗?”
乐才双手扶住妻子的肩膀道:“你知道,那是只长石头的地方呀,土匪决不会到那个地方去抢我们,土匪也不会料到我们会住在那里。”“可是,那样要多费事啊!”“不怕,我们只要有手,这个家就一定能再兴旺起来!”于是,他们钻出石洞,在废墟里,找出几件破烂东西和一些糠菜,用箩筐挑了,连夜奔向苗儿岭而去。苗儿岭,是飞凰山通往流沙镇山路上的一个天然屏障,一般人不从这里经过,知道没路,要绕着走。这里地贫土瘦,怪石林立,草木不生,只在背荫和悬崖沟渠之处,长有筋骨突出的青杠树和小柏树。它与飞凰山相隔三十里,距石佛镇二十里;但由于岭中央耸立着一座高峰达数十丈的孤石,像一头野兽,拦住去路,仿佛要把它距人千里以外。所以,人们的足迹很少到达这里,只偶尔有一些少吃缺穿的人家,冒着生命危险,上岭伐木烧炭,挣钱度日。乐才和雪梅夫妇来到这里,选了一个坐北朝南的洼地,傍崖搭了一间半边茅屋,目的是不与石佛镇往来。那天乐才在流沙镇被打昏死,但未伤着骨头,因为是晚间,三个恶棍没有仔细辨认,才逃脱性命。因为这里离石佛镇近,所以便选择了一个更不被人注意的地方。这里,一出屋门,不是下沟,便是上坡,他们吃水要到很远的沟底去挑,一路上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到处都是乱石横生,没有表土;只在石缝里、树篼下,有一些泥巴;他们起初就这样种了巴掌大的土块几百处。如此尽管劳动艰苦,终于有吃的了,创造了生存下去的基本条件。后来,他们就在洼地里。披星戴月不停顿地劳动,做成一块块庄稼地。已经残缺的锄头,只剩下一根锄把了,他们就用木棒和手刨地;他们真的又回到了刀耕火种的原始时代!四双手都磨烂了,终于拾掇出一亩像样的土地,可是,土质太孬,长不出好庄稼,于是他们又从石缝中和树篼下,把泥土刨出来,送进地里。就这样把那一亩地种活了。同时他们又有了第三个孩子,而且是个男的。这第三个孩子生下地就不哭,几乎死去,他们取名付新,因为他是一个在艰难环境中出生的人,但愿将来,他能寻找出一条新的生活道路。“他,多乖啊。”乐才说。“很像你。”雪梅指着小付新的脸说,第一次有了笑容。“你看那双桃形眼睛和两个小小酒窝,却是妈妈的。哈哈!”乐才也笑开了。接着雪梅“咯咯咯”地大笑起来,那脸庞上久己不见的漂亮酒窝,明星地露了出来。紧接着,她说:“付新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你看他人小小的,多精神啊!“乐才忽地失去了笑容:“要是他的哥哥和姐姐还在的话,也有十二、三岁了,会成为我们的好帮手了。”“那年你不是没有找到两个孩子的尸首吗?”“那是一个洪水天,又是晚间,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菩萨保佑,两个孩子没有死就好了。”“谁不知道财主的心肠比狼还狠!菩萨是保护有钱人的,求神有什么用?乐山和雪梅,现在都是三十来岁的人了,隐没在荒山里,在困苦中煎熬。他们苦在一起,乐在一处,坚持把这个被人遗忘了的家,支撑起来,发展壮大,等待着那么一天——虽然他们也说不清,这一天究竟是什么样子,但他们总觉得好人应该命长,穷人应该翻身。“不知爹爹怎么样了?”在沉默了很久之后,雪梅问,“怎就没、没有了音讯呢?”“爹爹是一条硬汉子,决不吃财主的软!”乐才抬起头来,望着远方说。“就怕他出事情。”“不会的,他有本领,而且还有王运福哥、龙玉亭哥他们在一起;大概是流沙镇呆不下去,到外地谋生去了吧”“为什么不回家?”“飞凰山那个家,我们都不能呆,爹爹能呆吗?有可能受到牵连。”两人又沉默了。一支花脸雀飞到了他们的土里,乐才捡起一块小石子甩去,把它赶跑了。“爹爹会回来吗?“老人家在外漂泊了几十年,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现在有了我们,又有了子孙,我想他会回来的。我们再辛苦几个春冬,再开垦几亩田土出来,把家办得像样一些,让他回来也高兴高兴,过几天清闲日子,亦不辜负他对我们的希望。”“爹爹能找到这里吗?对于这个问题,乐才一时很难回答。他知道这个穷乡癖壤,是财主屙屎都不朝向的鬼地方,有谁能知晓这里还住着一户人家呢?的确,流沙镇人早把他们忘了,就连在他们出事的当天晚上回到流沙镇的周武,也以为他们死了。那天,被赶走的流沙镇复兴“义拳会馆”里的一部分人,在外流浪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悄悄地回到了流沙镇。因为在外乡,郭老先生染上了恶疾,病势垂危,周武便带着王运福和龙五亭两个徒弟,把他送回本乡。但是,他们又不敢贸然上街,便在龙河下游的柏木林里歇着,等天黑再说。流沙镇刚下了一场暴雨,洪水冲着他们的赤脚。天渐渐黑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望着“哗哗”的流水声,心里压上了一团愁云。突然,从龙河上游冲下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在波浪中颠簸;王运福眼尖,看见了河中之物,忙喊道:“师傅你看,那是什么?”周武也看见了,心情沉重地说:“也许是哪一家穷百姓遭了洪水,冲走了东西;去把它捞上来吧,”王运福“嗵”的一声跳进河里,一个浪头扑来,那漂浮之物随即到了面前。王运福猛扑上去一把抓住,觉得软绵绵的,立刻惊叫了起来:“是人!”“人?”,周武和龙玉亭同时站了起来。接着周武挥手向前喊道:“快,把他救上岸来!”周武的话音刚落,只听“扑嗵”一声,龙玉亭又钻进了水里。周武正在茫然,王运福游到了岸边,回头一看,龙玉亭也举着同样的一个人向岸边游来。周武急走过去,把他们一一接上岸来。龙玉亭抹着脸上的水说:“师傅正在说话的时候,我看见上游又漂来同样-一个东西,断定是人,没来得及给师傅说,我就下水了。果不出所料……”“对,对;你作得很对。”周武赞扬道。“不管是物是人,都应该见义勇为,何况是穷百姓遭此灾难。郭老先生经常开导大家,要扶困济贫,才算得上是“义拳”的子孙呐。”王运福和龙玉亭都点点头。被救的人是两个小孩,他们各人紧紧地抱住一根干树桠,在水中不知漂流了多长一段时间,都己人事不省。王运福和龙玉亭帮着周武小心地把他们和树枝分开,脱掉鞋子和衣服,周武用自己的长衫包裹起来,爱惜地抱在怀中暖着。“两个小孩多可怜啊……”周武怜爱地说。“是,是谁家的小孩子?”树下,郭老先生气喘地问,他在朦脓中也听见了说话声。“不知道。”周武说,“小孩还没有醒来。”“唉、唉,是啊,多可憐,怎么会掉进水、水里呢?”郭老先生叹道。大家都不知怎么回答,各人在猜想,但都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周武说:“等小孩醒来,问清住处,就把他们送回去。天很晚了,大概家里人都等急了吧。”是、是男的还是女的?”郭老先生又问,“看不清楚。”周武低下头去仔细辨认,“好像两个人差不多。”“莫、莫不是一家人吧。莫……莫……”郭老先生全身颤抖着,发着高烧,含混不清地说着话,就又昏迷了过去。“郭老先生!”“郭老先生!”王运福和龙玉亭急促地叫喊了起来;周武吃惊地问道:“郭老先生怎么啦?“又昏迷不醒了。”周武听后,半天没有作声,他知道郭老先生快不行了,得赶快送回家去。石佛镇依稀可见,远远射出几盖微弱的灯光,引诱着他们前行;然而,怀中两个溺水的孩子使他愁住了。本来周武是一个急性之人,艰难的生活使得他更加暴燥,但他必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了,心中的烦恼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深深的憋在心里。他望着团团乌云密布的夜空,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了下来,热泪落在左边那个孩子的脸庞与、孩子策动了一下,周武的心马上收紧了,低头下去吻着孩子的脸庞。不知这样过了多久,阵阵凉风掠过树梢,一丝明亮的月亮撒落下来,照在孩子的脸上。左边那孩子苏醒了,一眼看见陌生人,便叫喊起来:“放开我!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孩子,你醒来了!”
“放开我,你们这些坏蛋……”
“好人?为什么抢我?”周武迷惑不解,疑望着孩子:“抢你?谁抢你?”“你们,就是你们;你们还想把我和妹妹丢进河里淹死。”周武更加奇怪了,望望右边那个孩子还没有醒,可是他们的眉目多么相像啊!忙问道:“你们是兄妹?”“母亲就生我们两个。”王运福插嘴道:“你的母亲是谁?”“周雪梅。”“周雪梅?”周武揩了一把湿润的眼眶,惊喜地问道,“你的爹爹叫付乐才,是不是?”“是。”“哎呀,是我的孙子!”“你是谁?”龙玉亭高兴地说道:“他就是你的公公周武。”“公公?”小男孩仔细一看,抱他的是一位老人,一双含笑的眼睛挂着泪花,在银色的月光照跃下如壁玉一般。他立刻扑倒在周武的脸上,亲切地喊道,“公公!”“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妹妹叫什么名字?”“我叫付亮,今年八岁;妹妹叫付芳,也满八岁。”付亮说完就面向躺着的付芳叫道,“妹妹,妹妹,快醒来,公公在这儿哪。”可是,付芳一动也不动,恍如熟睡一般,脸色由白变青,身体渐渐僵硬了。突然,一股河凤吹过,凉叟叟的,周武浑身一战,连忙俯身下去,把付芳抱得更紧了;仿佛有谁要抢走他的孙女似的,他睁大着很久没有发怒的眼睛,怒斥着这茫茫的黑夜。“亮亮,是谁抢了你们?”在沉默了很久以后,周武问道
“孩子,我们是好人。”
“好人?为什么抢我?”周武迷惑不解,疑望着孩子:“抢你?谁抢你?”“你们,就是你们;你们还想把我和妹妹丢进河里淹死。”周武更加奇怪了,望望右边那个孩子还没有醒,可是他们的眉目多么相像啊!忙问道:“你们是兄妹?”“母亲就生我们两个。”王运福插嘴道:“你的母亲是谁?”“周雪梅。”“周雪梅?”周武揩了一把湿润的眼眶,惊喜地问道,“你的爹爹叫付乐才,是不是?”“是。”“哎呀,是我的孙子!”“你是谁?”龙玉亭高兴地说道:“他就是你的公公周武。”“公公?”小男孩仔细一看,抱他的是一位老人,一双含笑的眼睛挂着泪花,在银色的月光照跃下如壁玉一般。他立刻扑倒在周武的脸上,亲切地喊道,“公公!”“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妹妹叫什么名字?”“我叫付亮,今年八岁;妹妹叫付芳,也满八岁。”付亮说完就面向躺着的付芳叫道,“妹妹,妹妹,快醒来,公公在这儿哪。”可是,付芳一动也不动,恍如熟睡一般,脸色由白变青,身体渐渐僵硬了。突然,一股河凤吹过,凉叟叟的,周武浑身一战,连忙俯身下去,把付芳抱得更紧了;仿佛有谁要抢走他的孙女似的,他睁大着很久没有发怒的眼睛,怒斥着这茫茫的黑夜。“亮亮,是谁抢了你们?”在沉默了很久以后,周武问道。
“两个一胖一瘦的彪形黑大汉。”
“你爹爹呢?”“赶场去了。”“你妈妈呢?”“在家里。”“他们为什么抢你兄妹俩?”付亮摇了摇小头,不明白地望着周武。“他们想淹死我和妹妹。”周武听了心如刀割,他想像着雪梅和乐才失去了儿女是多么的悲哀;但是迫切的是,他需要知道乐才夫妇现在怎么样了?于是,周武对两个徒弟说道:“现在起身把郭老先生送进流沙镇。”“直接送回他家吗?”王运福问。周武想了一下,说:“先找打更人,了解一下镇里的情况再决定。”说完,周武右手紧(2023年11月26日修改)抱着付芳,左手牵着付亮的小手,向流沙镇走去,后面,两个徒弟抬起郭老先生小心走着。约摸过了半个钟头,他们来到栅门边,那门早己关闭,人们都在睡觉,各家各户都己熄了灯。付亮透过栅门低矮的缝隙,往街里看去,到处都是一遍漆黑,外面有月光,而里面全被房屋挡住了。当他歪头时,突然一丝微弱的橙黄色亮光射入眼睑;他立刻惊喜道:“公公,门角有灯光。”“大概余大伯刚寻了夜,还没有睡吧。”周武说。付亮听说守门人姓余,便放开童音喊了起来:“余大伯,开开门!门里立刻传出话来,问道:“谁呀?”周武喜悦地摸着付亮的头,对门里答道:“老余,是我呀。”
“噢,是周武大哥回来了!”
打更人悄悄开了柵门,把他们让进去,然后关好门,再领进到那低矮、狭小的街角小屋。“你们这是从哪里来?”打更人拨了一下快熄灭的油灯间。“郭老先生病得很厉害,在外面不行了。”周武忧怨地说。“哎呀,他家已经不在这儿了!”打更人叫道,“自从你们‘义拳’的人被赶走,他家里的人也被迫离开了流沙镇。”大家又失望又气愤,都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打更人像发现缺了一样什么东西似的,吃惊地问道:“勇子和他娘呢?”周武难过地低下了头。“师娘和师弟一起失散了。”王运福说道,“可能他们要晚一点回来,”“能回来就好。”又是一阵沉默。“外面并不比流沙镇好。”周武说“这个战争结束了,那个战争又打起来了,国事反而比过去更艰难了。郭老先生忧国忧民,一生不得志,眼看国民党被蒋介石窃据,民不聊生,他气愤欲绝,终于染上恶疾,病倒了。”“唉!”打更人叹了一声,然后滚出了眼泪,“他一生也命苦哇”“余大伯,爹爹来找我了吗?”付亮打破屋里的寂静,天真地问道。“你、你爹爹?你爹爹是谁?”打更人奇怪地盯着黑暗处问。“这两个孩子是乐才的一对儿女。”周武低声说道。“啊!”打更人似乎这才发现屋里添了两个小孩,连忙弯下身去,仔细辨认,虽然他并不相识,但他企图从孩子的面目上,找出一些与之们父母亲相似的特征来。他高兴地摸了一下付亮的头,心里说多乖啊;然后又伸手去摸周武怀中的孩子,当他触着付芳那水凉的脸蛋时候,立刻叫了起来:“她死啦?”“是的,她早死了。”周武痛苦地说道,同时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乐才……乐才……”打更人语无伦次不知说什么好。“乐才来石佛镇找过他的儿女吗?”王运福代师傅询问。“乐才……乐才……”打更人犹豫不决,眼里开始冒泪珠了。“怎么啦?”大伙有些莫明其妙。此时,打更人的神志有些恍惚了,害怕了,坟山上的情景,使他心有余悸。周武觉得有些奇怪,忙大声问道:“老余,乐才怎么啦,”“他,他死了……”
第六章
黄白玉以为她的计谋已经得逞,十分高兴;她恨乐才,恨他无情无义。乐才从小在她家帮工近十多年,没有帮助她父亲把家业兴旺发达起来,也没有满足她的欲望,而是私下逃走,自行安家立业,生儿育女。乐才就在她的眼皮底下,一天天好起来了;她黄白玉,岂有不忌恨之理?而父亲黄师爷也会死不瞑目。现在,终于把乐才一家都害死了,黄白玉长长出了一口怨气。她双手伸过头顶,伸起懒腰,口里打着哈欠,膨胀的乳房翘得老高。身后,陈卓得托着她的屁股,调笑道:“别把腰闪坏了。”“嘻,你干得真漂亮。”“要是我头上有块伤疤——就好了。。。”陈卓得淫邪地说。“有块伤疤怎么样?全像了?”黄白玉立刻吃醋起来。“美死你了!”“我就差点把周雪梅弄到手了。”
呸!呸!不要脸的东西!”“嘻,嘻!你不也想乐才吗?看我像也不像他?”栈房伙计说着一下就脱光了衣服,嬉皮笑脸地伸出手掌将脸上的口水一抹,然后上前一把抱住黄白玉的手臂,往里一拖;便搂进怀中,鸡啄米似的在粉脸上亲着。这感觉真好。她有我好吗?她?啊,她比你年轻十岁。。。你敢。。。她?啊,她比你苍老。。。哼。黄白玉撒娇的一面闪躲陈桌得的魔爪,一面“咯咯”大笑:“你只是他的一个代用品……”嗯,你是我的干妈嘞。。。啊,乖儿子。。。邱三麻子手里提着一支大瓦壶,正在旁边泡茶,一看这情形,直气得目瞪口来,长年累月的恼恨,一齐涌上了心头。他浑身颤着,自个举起了大瓦壶,猛力向地上砸去。“叭喳”一声,大瓦壶被打得粉碎,向四方飞去,其中有一块尖角瓦片,划破了邱三麻子的大腿,疼得他“嗷嗷”乱叫,忍不住摔倒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咕哝道:“真不像话,真、真不像话。”此时,黄白玉与栈房伙计正狂欢作乐,突然受此一惊,尿了一床单,立刻火了,咬牙切齿地指着邱三麻子,骂道:“老不死的东西,真不中用,这个家就要败到你手上啦!今天打烂这样,明天砸烂那样,你就不心疼吗?还不快去死,死,死了算了!”邱三麻子含着眼泪,嚅嚅嗫嗫,好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陈卓得把手放在黄白玉的乳房上,装腔作势带刺激地说道:“邱老板,还不快把地板打扫干净;一会儿黄乡长就要来了。”
“你们?”你?”邱三麻子瞪起一双发怒的眼睛。“我要记帐,干爹你行吗?要不你坐柜房,我跑堂。”陈卓德讽刺道;同时指手划脚。总是这个时候,邱三麻子败下阵来。“别管他!”黄白玉不耐烦地说,赤裸地又来抱陈卓得。还不走!陈桌得严然像主人一样,说,快去把孩子们带好,否则。。。否则有你好看的。黄白玉不削一顾的说。这,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他们早就是一路人了。邱三麻子只好忍着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从地上爬起来,解开围腰,将破瓦片包上,带到后房去。然后他坐在桌边,一块一块把破瓦片摆开,照着大瓦壶的模样镶上去,可是怎么也合不拢。邱三麻子不得罢休,长叹一声,自个儿上床睡了。自此以后,邱三麻子三天没有两天好,本来已经有病的身体,越发感到不行了。他恨陈卓得的奸诈,他倒成了干爹,自己才是干儿子;他又恨国民党乡长也嫖他的妻,更恨黄白玉是一个坏女人。然而,他又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们。他认为黄白玉是一支摇钱树,她不仅可以将人们的钱,源源不断流进栈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