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热烈拥护共产党

锣鼓喧天得解放

迎接亲人解放军

打倒反动国民党

突然,从乡公所里,传来了不整齐的锣鼓响,同时夹杂着零乱的脚步声;一会从里面走出一列抬着“礼物”的保安队员。伍癞子挺着圆圆的肚皮,像一个大“活贝”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马鞭,指挥唱川腔。

太阳高高挂天边,

迎接解放乐无边,

乡长心诚站路边,

没钱穷人滚一边。

乡长邱宽走在乐队后面,合拍地哼着。今天,邱宽一反往常,严然一付君子相,素朴的长袍,仍旧潇洒利落,不失贵人体态;一路神态自若,点头哈腰,强装出的笑脸,顿时把人们弄得慌里慌张起来。“走开!走开!”伍癞子大声吆喝着堵塞道路的人们,“我们乡长亲自迎接解放大军来了。”“咳!还杀了肥猪?”一个看热闹的乡下人惊奇地说道。“是嘞;我们邱乡长才开通嘛。这叫‘国共合作’,将来他还是我们的乡长。”伍癞子得意洋洋地说着,用马鞭指着背后一长列保安队员抬着的肉厚油多、刮得白生生的大肥猪,又说道,“足足十头哇;还有两大罐高梁酒呢,够一个团的解放军吃饱喝足啰,吃不完还可以兜着走呢。”“嗬哟,还是乡长体面呐!”付四娃对五癞子俏皮地眨巴着眼睛。“是嘞。付四娃儿,你都十多岁了,老长不大,也想来迎接解放军?嘿!去找付嫂把鼻涕揩干净点,免得人家见了恶心。哈哈!”“滚你的,伍癞子!你才恶心,烂沙灯,脚底生疮、头上流脓,坏透了!”“什么?你、你也敢喊我伍癞子,看老子不整死你?”“伍癞子!伍癞子!”付四娃把鼻涕一抹,便连声喊了起来,直气得伍癞子说不出话来。于是他一手举起鞭子,一手提着拳头,便朝付四娃扑去;付四娃逗着他在人丛中钻来钻去,老是抓不着,打不着,虚胖的身躯,累得他直喘粗气,引得人们哄堂大笑。“算了,算了;快走!”邱宽催促着,回头对付四娃吩咐道,“四娃,回去叫你妈多煮些饭和肉,今天我要请客。”“烂沙灯!”付四娃又做了个鬼脸,“我走啰!”“哈哈!”大家一个劲地嘲笑伍癞子。“去!去!”伍癞子则一个劲地驱赶拥挤的老百姓,“滚一边去!”滚一边去的该是你们!付四娃又回头骂了一句,领着儿童团针峰相对往前走。你。。。你们请走开,嘿嘿,我们邱乡长要去迎接解放军。伍癞子一边擦着额上的汗水,一边朝着发笑的人们发出不客气的吼声。于是,人们止住了笑声,一个个走开了;嘴里不停地嘀咕。“钱真能使鬼推磨?”唉,还真是“唉!还是要有钱,什么事就好办。以前收买国军,现在又收买解放军,谁得势就倒向谁,改朝换代只不过换汤不换药……”大家议论纷纷。于是群众灰心丧气,茶水担收了,瓜摊收了,包鸭蛋筐也收了,街上就剩下邱宽等人慢步来到进镇口,排列在两边等候。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冬天少有的、光线较强烈的太阳已经升高,快中午了,还不见解放军进镇,邱宽擦着额上的汗水,衣服脱了层又一层,已然衣衫不整了,便不耐烦起来,抬头望了一眼祥云,太阳升正了,解放军的影子也没有见到一个,过去他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便生气地将手一挥,气乎乎地喊道:“抬回去!”邱宽心焦地回到乡公所的办公室里,一屁股坐倒在躺椅上,一股劲地抽闷烟、喝茶。昨天,万达山得到消息说,今天解放军就要通过流沙镇,来信告诉邱宽;同时又问,依照前次那信的内容,现在是否要行动,进行拦腰堵截?邱笔一时没有表态。通过半月前的过兵,从国民党部队的官宾嘴里听到了不祥之兆,邱宽隐隐看到国民党将要最后完蛋的阴影;他怀疑成都之战、国军能胜利的设想,也怀疑自己的地方力量,从而动摇了搔挠计划;绝不能以卵击石,还须见机行事。眼看中国人民解放军就要来了,不能给群众留下把炳,如果在自己所管辖的地方,出现危害解放军的事,于己不利,大舅早就告诫要见机行事,于是摇身一变,欢迎解放军,他要开始执行第二个未公开的方案了。于是,邱宽立即给万达山回信,说现在搞武装搔挠不是时候,何况共军的实力未可知之,别以卵击石。建议万达山方面,积极扩大武装,占领地盘,等待最后时机,他自己则学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法术,伪装进步,打进共产党的政府里,伺机破坏,来个里外结合,两手准备。因此,邱宽把信一交,便连夜布置保安队员,杀猪卖酒,准备迎接第一批进镇的解放军。他吩咐伍队副要把形式搞得隆重些,“礼物”要体面些。这做既可以得到解放军最初接触的信任,也为今后的进身打下基础;而这样做又可使老百姓知道,这石佛镇不管是国军的天下还是共军的天下,他邱宽仍旧是出头露面的人物。一缕缕喜悦飞上心头,一切一切的烦恼丢之脑后,想入非非;不管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他邱宽仍旧不失往日的地位,社会就是这样,变着戏法而生存。可是,现在连解放军的影子都见不着,真使他有些泄气……“大哥!”一个宏亮的喊声,把邱宽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抬头一看,只见两个高大的、穿着草绿色军装的军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军人头上戴着红色‘八、一’五星军帽,胸前佩戴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布胸章,气宇轩昂。邱宽马上从躺椅上站了起来,露出一付客气的笑脸,腰一弓,双手指着靠墙的两把木椅,说道:“啊!解放军同志,早就盼您们来啦。请坐!请坐!”“大哥,你不认识我啦?”“啊?”邱宽惊疑地看着,走在后面那位胖敦的年轻小伙子,穿着一身崭新的解放军军装,快步来到跟前喊他。邱宽看了片刻,待惊疑稍定,认出了来人原来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六兄弟,立刻惊喜道:“邱岗,你当解放军了?”“是的,大哥。”“好!我们家也有人参加革命了。”邱岗继续说道:“川北较早解放,那里办起了‘革大和军大’两所大学,吸收革命知识青年报考,我们遂宁县师范学校许多同学,在革命老师的带领下投奔了过去,我和芝芳侄女也参加了。”“她也参加革命了?好,好哇!”邱宽眉飞色舞地说道。接着又问:“邱芝芳现在哪里?”“大哥,你真开通当起‘开民绅士’来了,我很高兴。”邱岗说,“芝芳侄女:在‘革大’学习,我考的是‘军大’,现在随军南下,才过此地。原来,六年前,邱芝芳在新妈琼花的虐待下,不愿在家里继续呆下去,和邱岗相约,一起跑到遂宁县姑母家,在那里上中学读师范六年。可是琼花又舍不得邱芝芳那乖俏的模样,要把她嫁给自己的侄儿、在重庆干内二警的魏利平,几年来多次叫邱宽写信催她回来,可是她都说等一等,就是在国内局势急剧变化的三个月前,邱宽又写封信催她回来结婚,她还是说等一等;最后写了一封信,叫她回来马上结婚,她简直是二话没说,婉言拒绝,这可太伤了邱宽的脑筋。现在听说她参加了革命,邱宽更吃一惊,但他并未表露出来,却说了赞同话,使旁边那位高大的解放军同志很受感动。“可就是芝芳女太年轻,不懂事”邱宽模棱两可的说。“青年人嘛,特别是知识青年,应该参加革命锻炼,今后才能成为真正有用的人,何况现在革命正需要革命的知识青年呢?”那位高大的解放军热情地说道,“你这位当国民党乡长的家属,如此支持子女和亲属参加革命,解放军和人民政府是欢迎的。你正跟六兄弟说的一样,可以称得上是个‘开明人士’了。将来……”“嘿嘿!你太夸奖了;不过,我就是要争取当一个‘开明人士’。”邱宽乐癫癫地说道,“解放了,不能抱着国民党不放,我要为共产党多办事,啊?你是——”“他是我们的指导员张建明同志。”邱岗介绍道。“啊!张指导员。”邱宽连忙上前握住张建明的手;回头喊道,“大个子,快去叫付嫂端来饭菜,招待解放军在这里吃午饭。”“不;我们吃过了。”张建明谢绝道。“不必客气,一家人嘛。”邱宽殷切说道,“听说你们要从这里通过,我连夜准备了十头大肥猪和两大罐高梁酒,为解放军洗尘,略表我拥护革命的一点心意。张指导员,你务必收下,不要不领这个情啰……”“你的情,我们领了,但东西不能收,解放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规定得很严的。”张建明说,“况且我们的先头部队,从镇后小路过去了。”“啊?”邱宽惊呆了。“什么?大部队都过去了!”“大哥,说不一定以后还会再见面的,不吃饭了,东西也不收;解放军一路上都不打扰群众,谢谢大哥。要送就送给那些穷苦的百姓吧。现在指导员有公事对你讲。”邱岗说道。“哦!好,好!”邱宽茫然地应道。“你们流沙镇,从今天起解放了!”张建明严肃地说道。这时候,正从窗下经过的付嫂,终于听到了这久盼的声音,激动得内心突突直跳,流沙镇终于解放了!“是,是,流沙镇解放了。”邱宽笨厥地重复说道;同时伸出颤抖的手,慢慢撕下昨天的一张日历纸,立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张建明从绿色军用挎包里,拿出一卷印刷品,展开在邱宽面前,指着说:“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军布告,希你带头执行,就像你刚才那样表现很好。布告中的第五条是针对你这当乡长的人说的,应安分职守,服从人民解放军和人民政府的命令,保护本地各机关资料和档案,维护地方原秩序,听候接收处理,如有破坏,要严加惩办。如有立功表现……”“是,是;张指导员的教诲,兄弟一定牢记。”还没有听完邱宽马上表愿意接受。“希望你在这场伟大的解放运动中,立功赎罪。”张建明诚恳地又说道,“也欢迎你参加人民政府工作。”“大哥,你听见了吗?共产党的政策你是明白的,希望你积极协助人民政府办事,做一个进步‘开明人士’。”邱岗望着邱宽鼓励地说道,“一心一意拥护共产党。”“好,好,六兄弟,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带头,遵守共产党的政策法令,举双手拥护共产党。”邱宽点头哈腰地讨好道。“做一个好乡长——共产党的乡长。”“好了,我们该走了。”张建明说着站起了身。“邱岗,你就多住几天吧。”邱宽挽留地说;“母亲想念您呐!”“我现在有任务在身。等革命胜利了,以后多的是时间,我一定回来看望哥嫂和母亲的。”“那你现在回家去看一眼母亲,就只看一眼,好吗?”邱宽坚持道。“来不及了;不过也用不着,现在是革命时期,忙呐!我已经写了封信带回去了。”“邱芝芳能回本地工作吗?”“那要根据革命的需要而定,她是本地人也可能回本县工作。”邱岗最后望望邱宽,“我们走了,大哥,保重。”“怎么你们刚到就要走了?”付嫂捆着围腰,急步跨进门来,“解放军同志都过去了吗?为什么不进镇来歇歇?吃了午饭再走嘛,我都准备好了”“不啦,大嫂;我们有紧急任务,还要打仗。四川还有好多地方没有解放,我们就不能停步;国民党军队还没有完全消灭,我们就睡不好觉哇!”张建明激动地说道,“谢谢你啦,人民的子弟兵,走到那里都受人尊敬,等打完了仗,我一定来拜访你,品尝你的好手艺。”“解放军真好,走过的地方,秋毫不犯……”付嫂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付嫂!”邱岗侧过身来,站在付嫂在前亲热地喊道。“你?”付嫂惊呀地瞅着邱岗;突然她笑了,“哦,是六少爷邱岗呀!”“是我。”邱岗说,“麻烦你小时候照顾了我,现在我参加了革命,邱芝芳也参加了革命,真该好好谢谢你。现在我们不吃饭啦,要马上赶队伍去。以后我一定回来看你。再见吧,付嫂。”

“哎。”

“再见!大嫂。”

张建明杨起手告别付嫂说,“以后穷人再不会受苦了。”付嫂站在大门旁,望着张建明和邱岗走去的方向,眼睛潮湿了,不知说什么好;她默默地看着他们,连想到先前第一次见着解放军的幸福情景,不禁自言自语道:“解放军多好呀!”那是昨天,解放军为了尽快地、也是最后地消灭以胡宗南为首的残余国民党军队,一路急行军,不进城,不进镇,昼夜兼程。他们不断地与各地保安队进行小型战斗;他们不断地吃掉国民党小股残兵。这天,他们来到了流沙镇,而流沙镇却意外地平静。解放军沿途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动老百姓一根草,不吃老百姓的东西,不惊动任何老百姓。因为事先得知镇外有路,就免打挠,不上街。他们这天没有进石佛镇,悄悄地、连续不断地从镇外的瘟猪桥上,开过去了。为了给解放军准备好吃的饭菜,一大早,付嫂就高兴地挑着菜担,朝镇外的瘟猪桥走去,准备在龙河里把一担红萝卜洗得干干净净的。可是,当付嫂转过镇口外那颗大黄桶树时,突然那望不到头、看不见尾、由北而南通过瘟猪桥的绿色人流,映入她的眼帘;使她吃了一惊:“怎么?镇外在过兵?”付嫂像被钉住一样,站在那儿远远地瞧着,细细辫认;没有戴大盖帽的军官,只有一色的绿军装,整齐、雄伟。与半个月前过的兵完全不同,他们由北鱼贯而来,自动地从镇口外的大道上,拐下了小路,那颗颗嵌在军帽上的红五星,在晨光中闪着红色光辉;与王运福讲的完全一样,是毛主席的队伍来到了!“啊!解放军!是解放军!”付嫂是多么地兴奋啊!多少年所盼望的这一天,终于来了。于是,她挑起菜担,大步向前走去。王运福传达了上级的指示后,没有离开流沙镇,而是和流沙镇人民一道迎接亲人——解放军。他早等在瘟猪桥上了,身边还站着龙玉亭、余老伯、陈大爹和黄梅妈。后面还陆陆续续有老百姓到来;桥头桥尾摆满了茶担水桶,直冒蒸汽。这里又是一翻热闹情景,付嫂惊喜地加快了脚步;走近了,解放军战士的面貌全看清了,人人对她投出了微笑;她还看见有两个干部模样的解放军同志,在和王运福热烈地谈话。付嫂只顾朝前望,没注意地面,一脚踩空,摔了一跤,菜担被打翻,萝卜滚了满地。“大嫂,怎么啦?”几个解放军战士看见这情形,急跑过来,边问边扶起了付嫂;同时又跳进路沟里,把萝卜一根一根地拾起来,放进菜担里。这时,王运福闻声转过头来看见了,便匆忙地与两位解放军同志告别,奔过来帮忙。当他发现是付嫂时,立刻关切地问道:“噢,是付嫂,摔着没有?”“没啥,得谢谢他们哪!”付嫂深情地指着那几个解放军战士说。“大嫂,不用谢,我们是毛主席的队伍,是人民的子弟兵。”那几个解放军战士,捡完了萝卜,大步跨进了自己的行列,回头齐声喊道:“再见!”“再见!”付嫂也情不自禁地举起了右手喊道。“是得好好地谢谢他们,”王运福激动地说,“是他们流血牺牲,打败了国民党反动派,赶走了蒋介石,赢得了革命的胜利。他们不吃我们一碗饭,不喝我们一碗水,继续前进,去解放全中国人民。”“解放军多好呀!”付嫂说。“是啊,他们说得好,解放军是人民的子弟兵。”王运福接着说。“付嫂,你洗这么多红萝卜,是给解放军吃的?”黄梅妈走过来拉着付嫂的手,亲热地问道。“是给解放军准备的菜呀,谁知他们不进镇就走了。”付嫂有些惋息地说道。“解放军就是好,不吃不喝老百姓的,又专为穷人打仗。”黄梅妈说。“要是黄新……”付嫂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说。黄新妈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道:“要是我那黄新儿和他爹,能当上解放军该有多好呀!可惜……”“是呀,可惜是被拉壮丁去的。”付嫂又叹息起来。“不过早晚,解放军都要解放他们的;也许他们早当了解放军了。”王运福安慰地说。“也许他们父子俩,早被国民党折磨死了。”黄梅妈流下了悲痛的眼泪;继续说道,“自从石佛镇开始过兵,我就在大路上等,十天半月过去了,先过的是国民党遭殃军,现在又过解放军,都没有我那黄新儿和他爹。可怜黄梅她,她又早死了……”“大婶,别想了,看把你的身子哭坏了。”付嫂擦着眼泪劝说道。“大婶,别哭了。”一旁的余老伯说道,“现在应该高兴啦!”王运福点头说:“现在是应该高兴啦,大婶;别难过。解放军的部队很多,进川的只是一部分,也许黄新和他爹没回四川,以前交通不便,无法通信,今后会有消息的,大家都把心放宽些。回头把解放军已过流沙镇的好消息,告诉大家!”黄梅妈马上不哭了,擦干眼泪,她和众人都帮助付嫂,很快洗完萝卜,挑回了流沙镇。王运福看着两个女人伛偻的背影,往事如影如幻------

国民党,反动派

封建统治把人害

土豪劣绅横天下

辛酸年华血泪洒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