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 伶醉
  • 从菰
  • 10038字
  • 2024-10-29 20:20:10

1936年的盛夏,蝉鸣在北平的胡同里此起彼伏。雨淅淅沥沥地洒在青石板路上。

金绣娘身着一件月青色绣着兰花的旗袍,手持一把油纸伞,袅袅婷婷地立在幽深的巷口。

雨滴顺着屋檐落下,在水洼中溅起一朵朵微小的水花。绣娘的目光有些迷离,仿佛沉浸在这如烟如雾的雨景之中。

另一条胡同里,身着军统黑色制服的覃墨卿步伐匆匆,冷峻的面容透着严肃与警惕。

在路过巷口时,她的目光被一个匆匆走过的身影吸引,那身影熟悉又陌生。

待那人走近,覃墨卿的心跳陡然加快。

金绣娘此时正与小贩在一棵繁茂的老槐树下交谈着,但身后传来的炙热视线让金绣娘根本无法忽视。

她很快察觉到背后那道炙热的视线,尽管努力保持镇定,继续和小贩交谈,但终究无法忽视。

几句寒暄过后,她终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轻轻转身,莲步轻移,朝着那道视线的来源缓缓走去。

每一步都带着优雅与从容,旗袍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金绣娘袅袅娜娜地走到人面前,微微仰起头,嘴角轻轻上扬,笑了笑,那笑容似带着几分神秘。

随后,她从容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根烟,用纤细的手指夹着,轻轻抬起手腕,朱唇轻启:“借个火覃科长”

说完,她的身子稍稍前倾,一双美眸直直地看向军统人,眼神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覃墨卿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目光快速地在她身上扫了一下。

覃墨卿皱了皱眉,嘴角微微抽动,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啪”地一声打着火,递向她拿着烟的手,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庞。

覃墨卿点燃火后,金绣娘轻轻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烟雾缭绕中,她的眼神愈发迷离。

“没想到在这能碰到你。”覃墨卿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严肃。

金绣娘微微一笑,“这世界本就不大,又何况是这小小的街头。”

覃墨卿目光紧紧锁住面前的人,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担忧。

她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双唇紧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在这?”声音略显急切,带着微微的颤抖。

她向前跨出一小步,靠近人,语气愈发沉重,“如今战局不定,外面不安全,你不该乱跑出来的。”

金绣娘弹了弹烟灰轻笑了下道“放心覃科长我就是随便逛逛,倒是你,这身行头,威风得很。”

覃墨卿没做声这是看着金绣娘笑。

两人对视片刻,思绪都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1937年的那次重逢。

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黄昏,繁华的都市街头人来人往。

覃墨卿奉命执行一项秘密任务,身着便衣穿梭在人群中。

突然,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传来,覃墨卿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群青色旗袍的女子正缓缓走来。

然而,这份宁静的回忆突然被远处传来的一阵骚动打破。

人群开始惊慌地四散奔逃,呼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覃墨卿瞬间警觉起来,她转头看向骚乱的方向神色变得严肃而冷峻,她扭头对金绣娘说道:“这里不安全,你赶紧离开!”

金绣娘面露担忧,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覃墨卿坚定的眼神,只好点点头。

覃墨卿见状不再犹豫,转身朝着骚动的地方疾步跑去。

她身姿矫健,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只留下金绣娘望着她的背影,默默祈祷着她平安无事。

————————1919年冬————————

城西的这座小城,犹如一幅宁静的水墨画卷。古老的街道蜿蜒曲折,青石板路在岁月的打磨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五岁的覃墨卿和家人居住的宅子,坐落在一条幽静的小巷深处。

宅子周围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树木,斑驳的墙壁诉说着岁月的故事。院子里,几株不知名的小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覃家的生活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充满了温馨与安宁。

而在相隔不到二里的地方,有一家戏园子。

每当天刚蒙蒙亮,那咿咿呀呀的戏腔便如同清晨的第一声问候,悠悠地传了过来。

就在这样一个充满诗意的清晨,五岁的覃墨卿被那婉转的戏腔吸引,迈着小小的步子,好奇地循声而去。

在戏园子的后门口,她遇见了八岁的金绣娘。

金绣娘身着一袭素雅的戏服,正专注地练习着唱腔。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灵动的美。

覃墨卿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金绣娘,小小的脸上满是好奇与惊叹。

金绣娘注意到了这个可爱的小身影,停下动作,微笑着走过来,蹲下身子问道:“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覃墨卿奶声奶气地说:“我不叫小妹妹,我叫覃墨卿。姐姐,我喜欢听你唱戏。”

金绣娘轻轻摸了摸覃墨卿的头,说道:“那以后姐姐唱给你听。”

覃墨卿看着金绣娘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姐姐不仅说之后要给我唱戏,她还摸我的头啦啊啊啊”她在心里欢呼雀跃着,

金绣娘见覃墨卿只是一个劲的笑情不自禁也露出笑容。

金绣娘牵起覃墨卿的小手,轻声说道:“走,姐姐带你去后台看看。”

覃墨卿兴奋地点点头,小手紧紧地握着金绣娘的手,生怕一松开就会失去这美好的时刻。

走进后台,覃墨卿好奇地张望着四周,五颜六色的戏服、精致的头饰、还有各种化妆用品,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金绣娘耐心地给她介绍着,覃墨卿听得入了迷。

“姐姐,这些东西都好漂亮啊!”覃墨卿忍不住赞叹道。

金绣娘看着覃墨卿笑着说:“等你长大了,说不定也能穿上这么漂亮的戏服唱戏。”

覃墨卿坚定地摇了摇头,“才不会……我以后肯定是个为国家效力的人。”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倔强与憧憬,小小的脸庞上满是坚决。

金绣娘听着覃墨卿这么大的抱负,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笑了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墨卿这么棒,一定会的。”金绣娘的目光中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就这样覃墨卿有空的时候就会跑来戏园子找金绣娘,金绣娘也因此多了一个“小尾巴”“小尾巴”几乎天天都会过来,实在来不了也会找自己的小跟班帮自己给金绣娘传个消息。

可今天,金绣娘从早上等到下午也不见覃墨卿的身影,而且自己今天的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像是有只小猫在不停地抓挠。

眼见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来,金绣娘再也按耐不住,走出戏园子往覃家走去。

一路上,金绣娘的脚步匆匆,心中满是担忧。她不停地想着:“墨卿这孩子到底怎么了?是生病了?还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路过街边的灯火,金绣娘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显得有些孤单和焦急。

终于来到了覃家的门口,金绣娘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门开了,出来的是覃家的管家。

“金姑娘,您怎么来了?”管家有些惊讶。

金绣娘急忙问道:“墨卿今天一直没去找我,她在家吗?”

管家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金姑娘,小姐她……她从早上出去就没回来过。”

金绣娘的心猛地一沉,“什么?那你们怎么不派人去找?”

管家无奈地说:“老爷夫人已经派人去找了,还没消息。”

金绣娘顾不上多说,转身又冲进了夜色中,四处寻找覃墨卿的身影。

金绣娘一边走一边呼喊着覃墨卿的名字,声音在寂静的街巷中回荡。

她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满是焦虑和不安。

路过一个拐角,金绣娘看到几个小孩在玩耍,她连忙上前询问:“小朋友,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小孩们纷纷摇头,金绣娘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她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条小河边。河水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金绣娘突然想到覃墨卿曾经和自己说过喜欢在河边玩耍。

她沿着河岸仔细寻找,突然发现岸边有一只小鞋子,正是覃墨卿常穿的。

金绣娘的心跳陡然加快,恐惧涌上心头:“墨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金绣娘赶紧跑过去,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她奋力挤进去,看到覃墨卿正躺在地上,脸色苍白。

“墨卿!”金绣娘扑过去,抱起覃墨卿。

原来,覃墨卿在路上为了救一只受伤的小猫,不小心摔倒掉进了路边的小沟里,扭伤了脚。

金绣娘心疼地看着覃墨卿,眼泪止不住地流:“你这傻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覃墨卿虚弱地从着金绣娘笑了笑:“没事姐姐,不疼。”

金绣娘背起覃墨卿,往覃家走去。月光洒在她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回到覃家,覃家人见金绣娘背着覃墨卿回来,皆是又惊又喜。

覃夫人赶忙迎上前,接过覃墨卿,眼中含泪说道:“这孩子,可把我们急坏了!多亏了你,绣娘。”

金绣娘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夫人,墨卿她是为了救小猫才受伤的,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覃老爷连连点头,吩咐下人去请大夫。

大夫来后,仔细查看了覃墨卿的伤势,说道:“无大碍,只是扭伤,休养几日便好。”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日,金绣娘天天都来覃家看望覃墨卿,给她讲戏园子的趣事,逗她开心。

覃墨卿的伤势渐渐好转,终于能下床走动了。

这一天,阳光明媚,覃墨卿拉着金绣娘的手说:“姐姐,等我好了,咱们一起去河边玩吧。”

金绣娘笑着摸了摸覃墨卿的头答应:“好,等你好了姐姐一定陪你。”

覃墨卿见脚好的差不多了,便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往戏园子走去。

这两天,金绣娘总是趁着自己睡觉时候来,等自己醒来后就走了。

覃墨卿询问家人原因,家人却支支吾吾不肯细说。

这让覃墨卿满心疑惑,一颗心就像被猫爪不停地挠着,痒得难受。她满心都想着要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姐姐为什么要这样神神秘秘的。

想着想着,覃墨卿就到了戏园子。

不等自己走进,便听到院子里传来竹条抽打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而凌厉,“啪”“啪”作响,每一下都仿佛抽打在覃墨卿的心上。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顾不上多想,撒腿就往院子里冲。

覃墨卿冲进院子,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只见金绣娘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裳已有几道破痕,露出的肌肤上,一道道红肿的鞭痕交错纵横,宛如狰狞的蜈蚣攀爬在她白皙的背上。有的伤口已经破皮,渗出丝丝血迹,在她洁白的衣衫上晕染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梅。新伤旧痕重叠在一起,让人不忍直视。她紧咬着嘴唇,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却强忍着不让痛苦的呻吟溢出唇齿。

拿着竹条的是戏班的班主,他满脸怒容,一边抽打一边骂道:“让你犯错!让你砸了戏班的名声!”

覃墨卿心急如焚,大喊道:“住手!不许打姐姐!”她冲过去,张开双臂护在金绣娘身前。

班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手中的竹条停在了半空。

“墨卿,你怎么来了?”金绣娘虚弱地说道。

覃墨卿转过身,看着金绣娘满身的伤痕,眼泪夺眶而出:“姐姐……”

金绣娘苦笑着摇摇头:“墨卿,这不关你的事,你快回家去。”

覃墨卿倔强地站在那里,瞪着班主说道:“班主,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太过分了!姐姐一定是被冤枉的。”

班主冷哼一声:“她在台上犯了大错,差点砸了戏班的招牌!”

覃墨卿大声反驳:“那也不能这样狠心地打!一定有什么误会。”

这时,戏班的一位老师傅站了出来,说道:“班主,墨卿这孩子说得也有道理,绣娘平日里练功刻苦,从未犯过错,这次或许真有隐情。”

班主皱了皱眉头,放下了手中的竹条:“罢了,等查清楚再说。”说完,转身离开了。

覃墨卿扶起金绣娘,心疼地说:“姐姐,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覃墨卿带着金绣娘来到了自己家中,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伤口。

金绣娘疼得微微皱眉,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慰覃墨卿:“墨卿,姐姐不疼,别担心。”

覃墨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姐姐,你还说不疼,都伤成这样了。”她轻柔地给伤口上药,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小心。

上好药后,覃墨卿坐在金绣娘身边,握着她的手说:“姐姐,我一定会帮你查清楚真相,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金绣娘虚弱地靠着床榻,看着眼前这副小孩气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摸了摸覃墨卿的头安慰道:“墨卿乖,姐姐知道你心疼我,可别为了我太冲动,万一自己受了伤,姐姐会更心疼的。”

覃墨卿咬着嘴唇,一脸坚定:“姐姐,他们这么欺负你,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一定要让他们给你道歉。”

金绣娘轻轻叹了口气:“墨卿,这世间的是非曲直,有时候没那么容易分辨清楚。但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覃墨卿摇了摇头:“不行,姐姐这么善良,不能被人冤枉。我已经有线索了,一定能找到证据的。”

金绣娘看着覃墨卿那倔强的模样,心中满是感动:“墨卿,不管结果如何,姐姐都谢谢你。”

覃墨卿紧紧握着金绣娘的手:“姐姐,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查。”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金绣娘,她望着门口,眼神中既有担忧,又充满了期待。

接下来的几天,覃墨卿一有空就去戏园子打听情况,找和金绣娘一起登台的伙伴们了解事情的经过。

覃墨卿就这样坚持不懈地寻找着证据,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发现了一些端倪。

她注意到一个平时就对金绣娘心怀嫉妒的演员,在事发当天行为格外鬼祟。覃墨卿悄悄跟踪他,发现他在与一个陌生人在角落里秘密交谈,神色紧张。

覃墨卿躲在一旁的柱子后面,竖起耳朵倾听。只听见那演员说道:“这次可把金绣娘整惨了,看她以后还怎么得意。”陌生人压低声音回应:“做得好,少不了你的好处。”

覃墨卿心中一紧,更加确定了此人的嫌疑。她继续暗中观察,发现这个演员在自己的箱子里藏了一些东西。

趁着那人离开,覃墨卿悄悄打开箱子,里面竟然有一封书信,上面写着两人交易的细节。

就在覃墨卿把东西藏好准备逃跑时,意外被人发现了。

“谁在那里!”一声怒喝传来。

覃墨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

“站住!别跑!”后面的人紧追不舍。

覃墨卿在狭窄的过道里左拐右拐,试图摆脱追赶。她的心跳如鼓,呼吸急促,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眼看就要被追上,覃墨卿急中生智,钻进了一个堆满杂物的房间,躲在了一个大柜子后面。

追赶的人在外面四处寻找,脚步声越来越近,覃墨卿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终于,脚步声渐渐远去,覃墨卿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从房间里出来,确定安全后,赶紧带着证据去找金绣娘。

“姐姐,我找到证据了!”覃墨卿气喘吁吁地说道。

金绣娘看着满头大汗的覃墨卿,又惊又喜。

覃墨卿把证据递给金绣娘,讲述了自己发现的过程。

金绣娘感动得热泪盈眶:“墨卿,多亏了你。”

有了这份证据,她们决定去找班主,为金绣娘洗清冤屈。

覃墨卿气愤不已,拿着证据找到班主。班主看到证据,懊悔不已:“是我错怪绣娘了,我一定给她一个公道。”

班主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了事情的真相,惩罚了那个使坏的人,并向金绣娘道歉。

金绣娘的冤屈得以昭雪,她重新回到了舞台。

这天,覃墨卿早早地来到戏园子,坐在台下,满心期待。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舞台的入口,手中紧紧攥着一块手帕,手心都微微出汗了。

金绣娘登台亮相,她的唱腔愈发婉转悠扬,身段也更加婀娜多姿。

那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手势,都仿佛带着千言万语,让人陶醉其中。覃墨卿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中满是敬佩。她觉得姐姐就像是舞台上的一颗璀璨明珠,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芒。

演出结束后,覃墨卿跑到后台找到金绣娘。

“姐姐,你今天唱得太好了!”覃墨卿激动地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金绣娘微笑着,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墨卿,能再次站在这舞台上,姐姐心里踏实多了。”

覃墨卿拉着金绣娘的手:“姐姐,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欺负你了。”

金绣娘摸了摸覃墨卿的头:“有你在,姐姐什么都不怕。”

临近过年,覃墨卿的哥哥托朋友给她带了好些东西,有漂亮的花布、有香甜的糕点,还有许多稀奇孤独小玩意,覃墨卿见到这些东西后非常开心,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不过,覃墨卿只是看了看便将那些东西都放了起来,她心里想着:“这些要留着给姐姐,姐姐平日里对我那么好,一定要让姐姐也尝尝糕点的甜,看看发饰的美。”

集市上叫卖声此起彼伏,戏园子今日休息,金绣娘便带着覃墨卿来到了集市上。

花花绿绿的东西映入眼帘,有五颜六色的灯笼,形态各异的糖人,还有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覃墨卿觉得自己都看不过来了,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宠自己的姐姐。

金绣娘笑着看向一旁看的发愣的覃墨卿问:“墨卿,可有喜欢的?姐姐给你买。”

覃墨卿连忙摇了摇头道:“姐姐,先不买,咱们再逛逛。”

她们手挽着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经过,金绣娘连忙买了一串递给覃墨卿:“来,尝尝这个。”

覃墨卿咬了一口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姐姐,真好吃!”

走着走着,覃墨卿被一个小摊上的香囊吸引住了,金绣娘看在眼里,二话不说就买了下来:“墨卿,这个香囊配你正合适。”

覃墨卿满心欢喜地接过香囊,心里暖暖的。

墨卿和金绣娘两人在集市里一路上上下下买了不少东西,不知不觉日落西头,两人手中都拎满了大包小包。

往回走时路过一家卖发簪的店,其中放在最高处的那个发簪让金绣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发簪通体碧绿,簪头雕刻着一朵精致的梅花,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覃墨卿注意到了金绣娘的目光,默默记了下来。

送墨卿到家后,金绣娘便离开了。

一回到家,覃墨卿旋即冲进自己的房间,将所积攒的钱财尽数取出,接着便朝着集市飞奔而去。

一路上,她跑得气喘吁吁,心中唯有一个执念:务必将那支发簪购置下来赠予姐姐。

抵达集市时,大部分的摊位已然收摊,那家发簪店也正准备打烊。

“等等,等等!”覃墨卿一边急切地呼喊,一边奋力跑过去。

店主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小姑娘,有何贵干?”

覃墨卿指向最高处的那支发簪,说道:“我要买那个。”

店主面露难色:“小姑娘,这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价格着实不菲。”

覃墨卿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所有的钱一股脑地掏了出来,央求道:“求求您,卖给我吧。”

店主被她的诚挚所触动,最终将发簪卖给了她。

覃墨卿满心欢喜地拿着发簪踏上归途,脑海中不住地想象着金绣娘收到礼物时那愉悦的模样。

前过年的一天,夜幕刚刚降临,覃墨卿趁着家人不注意,从家里偷偷跑了出来。

小小的身子上背着一个大包袱,那包袱几乎和她一般高,压得她的身子微微前倾。但她的步伐却异常坚定,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包袱里面是覃墨卿辛苦攒起来的好吃的和好玩的,有香甜的糖果、精美的小玩偶,还有她亲手制作的小卡片,还有那个发簪。

她满心欢喜,脸蛋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嘴里呼出的白气像是一团团小小的云朵。覃墨卿心里想着:“金绣娘姐姐看到这些礼物,一定会很开心的。”

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可覃墨卿的目光却从未被这些景象吸引。她一心只想快点见到金绣娘,把自己精心准备的新年礼物送到她的手中。

寒风凛冽,但覃墨卿的心却是滚烫的,她怀揣着对金绣娘的深厚情谊,在这寒冷的冬夜中,奔向温暖的目的地。

终于,覃墨卿来到了金绣娘的住处。她兴奋地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金绣娘看到眼前背着大包袱的覃墨卿,脸上满是惊讶和感动。

“墨卿,你怎么来了?”金绣娘连忙把覃墨卿拉进屋里。

覃墨卿喘着气,小脸通红,说道:“姐姐,这是我给你的新年礼物!”说着,她费力地把大包袱卸下来,递给金绣娘。

金绣娘打开包袱,看到里面的东西,眼眶湿润了。“墨卿,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覃墨卿笑嘻嘻地说:“姐姐,我希望你新年开开心心的!”

金绣娘一把将覃墨卿搂进怀里,“墨卿,有你这份心意,姐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两人坐在温暖的屋子里,分享着彼此的快乐和期待。金绣娘拿出一些点心给覃墨卿吃,覃墨卿吃得津津有味。

“姐姐,你过年有什么愿望呀?”覃墨卿眨着大眼睛问道。

金绣娘想了想,说:“姐姐希望能唱出更精彩的戏,让更多人喜欢。”

覃墨卿用力地点点头,“姐姐一定可以的!”

夜渐渐深了,覃墨卿有些困意。金绣娘给她铺好了床,让她睡下。“墨卿,睡个好觉,明天一起迎接新年。”

覃墨卿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容。

第二天,新年的钟声敲响,阳光洒进屋里,覃墨卿和金绣娘迎来了新的一年,充满希望和美好的一年。

年过去后,覃墨卿还是乖乖的当金绣娘的“小尾巴”直到1925年……那年覃墨卿十一,金绣娘十四。

那天,戏园子里来了一位声名远扬的戏曲大师,金绣娘幸运地获得了一个极为难得的学习契机。然而,这也意味着她得跟随大师前往外地一段时日。金绣娘的内心陷入了极度的纠结之中,她一方面实在不想错失这个能提升自身技艺的绝佳机遇,另一方面又万分舍不得与覃墨卿分离。踌躇再三,最终,她还是决定前往外地。

临行前一天,金绣娘将覃墨卿约出来告别。覃墨卿得知姐姐要离开,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强装镇定地表示赞同金绣娘去学习。金绣娘见覃墨卿如此反应,心里虽有些许失落,但也没再多想。

吃完饭后,金绣娘微笑着与覃墨卿告别,然后转身离开覃家。覃墨卿望着金绣娘远去的背影,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回到房间,覃墨卿再也无法伪装坚强,她扑倒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中饱含着不舍与眷恋,泪水浸湿了枕头。覃墨卿哭得浑身颤抖,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痛苦都宣泄出来。

就这样,她一直哭到声嘶力竭,直到哭累了,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金绣娘拖着行李来到火车站,戏班子的人都早早地等在那里为她送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有祝福,有叮嘱,好不热闹。可在众多人当中,唯独少了那个往日里如小尾巴般跟在她身后的覃墨卿。金绣娘的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失落。

火车缓缓启动,金绣娘把脸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心中默默念叨:“墨卿,姐姐会想你的,等我回来。”

就在这时,见火车启动,躲在角落的覃墨卿才探出脑袋,望着远去的火车。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多么想冲出去抱住金绣娘,告诉她自己有多么舍不得,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覃墨卿就那样呆呆地站着,直到火车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她缓缓转身,落寞地离开了火车站。

回到家中,覃墨卿看着房间里那些与金绣娘有关的物件,回忆着与金绣娘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中满是思念与牵挂。

日子一天天过去,覃墨卿每天都盼着金绣娘早日归来。她时常会给金绣娘写信,分享着自己的生活,也倾诉着对她的思念。

而在外地的金绣娘,刻苦学习,技艺日益精湛。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覃墨卿。每当夜深人静,她都会拿出覃墨卿写给她的信,读着那些温暖的字句,仿佛覃墨卿就在身边陪伴着她,给她力量和勇气。

几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金绣娘的技艺有了显著的提升。终于,学成的她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归程。

一路上,金绣娘的心情既激动又忐忑。她想象着与覃墨卿重逢的场景,不知道小丫头是不是又长高了,是不是还是那么调皮可爱。

当她回到小镇,满心欢喜地直奔覃家。

可当金绣娘赶到覃家的时候,眼前却只有一片被烧过的废墟。黑色的残垣断壁在风中显得格外凄凉,曾经熟悉的房屋已不复存在。

金绣娘呆呆地站在废墟前,大脑一片空白,心中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悲痛所取代。她踉跄着走进废墟,脚下的灰烬和残砖发出“嘎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那场可怕的灾难。

“墨卿!墨卿!你在哪里?”金绣娘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周围邻居见金绣娘回来,纷纷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告知了原因。金绣娘听着,眼眶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几日前,一个自称是收购中药材的商人来到覃家,要和覃父谈合作。覃父为人正直刚毅,在交谈中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不善,不知怎么的,覃父不仅没有答应,还愤怒地将人赶了出来。

后来才知晓,原来这个人是个日本人,其目的是要通过卑劣的手段垄断当地的药材市场,以谋取巨额的利益。覃父的拒绝惹恼了这个日本人,他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就在一个漆黑的夜晚,那帮心狠手辣的家伙悄悄潜入覃家。覃父覃母奋起反抗,却终究抵不过对方的凶残,不幸被杀。而后,为了掩盖罪行,那帮人丧心病狂地放了一把火,将房子也给烧了。

熊熊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无情地吞噬着一切。昔日温馨的覃家,如今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满目疮痍。

金绣娘得知原因后望着那片废墟,心如刀绞,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绝望,仿佛能看到昔日覃家的欢声笑语在眼前破碎消散。

那颤抖从她的双肩开始,逐渐蔓延至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在诉说着内心的悲愤。她的嘴唇被咬出了血痕,却浑然不觉,牙齿咯咯作响,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

风呼啸着吹过,扬起她凌乱的发丝,更添几分凄楚。她的双腿仿佛失去了力量,若不是凭借着最后一丝意志强撑着,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金绣娘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废墟,泪水终于决堤般滚落,和着脸上的尘土,形成一道道污浊的痕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仰天嘶吼,声音沙哑而凄厉,划破了寂静的天空,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此刻的她,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在命运的波涛中沉浮,却找不到可以依靠的港湾。那无尽的痛苦与仇恨在她心中交织,如同一把把利刃,一次次地刺痛着她脆弱的心灵。

1936年

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金绣娘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那身影有些消瘦,却透着一股倔强。金绣娘的心猛地一颤,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身影。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墨卿?”

那身影顿住了,缓缓转过身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覃墨卿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泪水盈满了眼眶。

金绣娘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覃墨卿拥入怀中,两人相拥而泣。

金绣娘松开覃墨卿,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声音颤抖地说:“墨卿,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么多年你去哪了”

覃墨卿咬了咬嘴唇,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姐姐,一言难尽。那日家里遭难,我被我哥救走,之后便跟着他离开了这里。”

金绣娘心疼地抚摸着覃墨卿的头发:“那你这次回来还走吗墨卿”

覃墨卿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走,对了还没跟你说呢姐姐我考上大学了”

金绣娘听后十分高兴,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墨卿,姐姐真为你感到骄傲!”

不久,覃墨卿要离开。她拉着金绣娘的手,眼中满是不舍:“姐姐,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金绣娘强忍着泪水,微笑着说:“会的,一定会的。你在大学里要好好照顾自己,努力学习。”

覃墨卿用力地点点头,转身踏上了离开的旅程。金绣娘站在原地,望着覃墨卿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