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宁的泪水落了下来,打在了他的胸膛上。
“小傻子,又哭什么?”
萧云驰心中既是好笑,又是怜惜。
他一手抱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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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快瞧,大将军让人将整个王宫都布置一新,按着我们大梁的习俗在宫檐上都挂上了红绸,您瞧瞧多喜庆。”
毓英挽着江雪宁的胳膊,望着满宫上下那一片喜庆的红色,江雪宁的双颊晕红,就连眼底蕴着的也全是笑意。
“毓英,咱们走近些瞧瞧。”江雪宁的声音温婉,虽然前路坎坷,又有那么多人反对,可在这一刻看见那些红绸,江雪宁还是觉得心里一片柔软。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婚礼啊。
主仆俩行至角园时,却听见了一阵呵斥声。
“那边是什么地方啊?”江雪宁听见了声音,与毓英问道。
“小姐,那边是王宫的膳房,我们平日吃的东西都是从那里煮出来的。”
“是吗?”江雪宁向着那边看了一眼,恰好瞧见一个身形肥硕的大汉将一个瘦削的少年从膳房里踹了出来。
那少年显是被那一脚踹的不轻,倒在一旁捂住胸口,吐出了一口血。
那大汉犹嫌不够,又是指着那少年骂骂咧咧的,抬起腿似乎还想往那少年身上踹下去。
“别打他,”江雪宁看着这一幕,很快向着膳房走了过去。
瞧见是她,那打人的大汉立马换了副面容,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夫人,您怎么往这边来了?”那大汉小心翼翼的行礼。
王宫的人都晓得萧云驰将她捧在手里,那大汉瞧见江雪宁,生怕让她身上沾上什么污秽的东西,或是被烫着熏着,就算他有十条命也不好与萧云驰交代。
“这是怎么回事?”江雪宁看了地上那奄奄一息的少年一眼,与那大汉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打他?”
“夫人有所不知,近日为了筹备您和大将军的婚礼,宫中人手不够,便新招了一些人进来帮忙。”
“这小子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进了宫,可压根不是干活儿的料,笨手笨脚的不说,还打翻了给您炖的汤。”
那大汉说完,冲着那小子喝道,“还不快和夫人认错,求夫人饶你一命!”
那少年一直匍匐在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相貌。
他似乎听见了那大汉的话,挣扎着想要从地上起身,并无人发觉他袖中藏着的匕首。
他的眼中有寒光闪过,刚欲一跃而起,眼前却突然有一双温柔白皙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慢些,你受伤了,不用起身。”
入耳的声音温婉动听,少年黑眸一震,抬起头去,就见眼前是一张清雨梨花般的面容,她的眼睛水意濛濛的,透着温柔与善意。
“小子不要命了,敢这样看夫人?”那大汉见少年一眨不眨的看着江雪宁,上前喝道。
那少年回过神来,很快低下了头。
“很疼是吗?”江雪宁见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唇角噙着血丝,手背上还被烫出了一片火泡,不免生出了几分怜悯。
那少年不说话,心中却是心潮起伏。
他这次入宫生怕会有人认出他,为了复仇,他不惜狠下心烧毁了自己的脸。
他的脸上落下了狰狞的疤痕,自入宫后膳房中人但凡看见无不嫌恶,派给他的也都是最脏最差的活。
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亦或是训斥与殴打,唯有江雪宁……这个皮肤雪白,眉眼如画的女人靠近他,蹲在了他面前,问他疼不疼。
“不要怕,你也是梁人吗?”江雪宁见他的脸上虽落了疤,但眉眼十分俊秀,透着梁人的轮廓。
像是自己的同族。
少年紧抿着双唇,仍是不吱声。
“被吓坏了吧,”江雪宁的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我会和厨子说,让他们不要再欺负你了。”
少年攥着匕首的手指在袖中轻颤,他忍不住抬眸向着江雪宁看去,她离他是这样的近,不敢想象的近,他知道这是老天给他的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他将这把匕首插进她的胸膛,杀了她,萧云驰定将痛不欲生。
他便等于报了父汗的仇,阿弟的仇。
可他望着那双柔和的眼瞳,却迟迟无法动手。
他出生在宫中,虽贵为王子,却生母不详。
他与阿弟自幼都有地位低微的宫妃抚养长大,当着父汗的面,她们对他们兄弟和和气气的,一派慈母的模样。
可背地里却用尽了各种手段来折磨他们兄弟。
父汗子嗣众多,对他们兄弟并不如何上心,在宫中,也无人将他们兄弟放在眼里。
从没有人……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她呢?
怎么会是她呢?
他怔怔的看着江雪宁起身,与方才殴打自己的大汉叮嘱着什么,似乎是让他们不要再欺负他,并为他请一个御医。
那大汉毕恭毕敬答应了江雪宁的话。
看着她的背影,萧元澈如梦初醒般,对着江雪宁唤了句,“姐姐……”
江雪宁停下了步子,回眸看向了他。
萧元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望着江雪宁的眼睛,哑着嗓子问了句,“你是天上的神女吗?”
“你这孩子是昏头了吧,这是大将军夫人,”毓英扶着江雪宁的胳膊,一语言毕又是笑道,“不过小姐就是天上的神女。”
“别贫嘴了,”江雪宁含笑嗔了毓英一眼,她看向那个少年,温声道,“你好好保重,要再有人敢欺负你,我会替你做主的。”
“姐姐……”
萧元澈望着远去的身影,又是呓语般的吐出了两个字。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缠绕的洁净的手帕,那是江雪宁方才为他系上的,包上了他的伤处。
他轻轻地握住手指,看着那一块帕子出神,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