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宫室里燃着灯。
这几天断断续续的下雪,江雪宁一直都不曾出门,只躲在宫里做着绣活儿。
有给萧云驰绣的手衣,护膝,鞋垫儿,也有给自己绣的一些小衣。
江雪宁收了最后一针,瞧着这一件绣着并蒂双莲的水红色的肚兜儿,不由得有些脸红。
她想起往日,萧云驰在与她亲密时简直和平日里的冷峻严肃不像是同一个人。
若等他们真成了亲,她又穿上这样娇媚的小衣……
江雪宁垂下眼睛,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听见毓英的脚步声后,江雪宁赶忙将那小件小衣收起,匆匆塞进了篮子里去。
“小姐,”毓英的脸色有些慌乱,快步走到了江雪宁面前。
“出什么事了?”江雪宁见她如此,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我方才从王妃娘娘的宫殿前经过,看见陈太医被召进去了。”
“王妃是不舒服吗?”江雪宁自是担心,不论如何,昭元是萧云驰的母亲啊。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病了呢?”
毓英悄悄靠近了江雪宁,小声道,“我后来问了王妃身边的宫女,那宫女却什么也不肯说,最后被我问急了,才说王妃责令她们保密,不许吐出去任何一个字,不然就要杀了她们。”
“什么?”江雪宁有些惊讶,只以为是昭元讳疾忌医。
“小姐,陈太医求见。”
就在江雪宁犹豫时,有宫人进来对着江雪宁恭声开口。
当日萧云驰率军进入王城后,王宫中尚有许多宫人,自是做了一番清理,所幸宫中的主子不多,只有昭元与江雪宁两人。
江云驰命人在王城中挑选了一些身家清白,手脚麻利的人入宫伺候,又从军中挑选了两位军医送入了王宫。
这位陈太医便是其中之一。
“快去请他进来。”江雪宁神色微动,她也正好想见一件陈太医,问问昭元的情形。
陈太医垂着目光,被宫人领进内殿,向着江雪宁行了一礼。
“陈太医不必多礼,快请坐。”
陈太医慌忙摆了摆手,见他不愿,江雪宁也不勉强。
“小姐,老夫今日求见,是想和您说一说……王妃的事。”
江雪宁心中微紧,“王妃娘娘怎么了,她生病了?很严重吗?”
陈太医听了这话,面色上有犹豫之色划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老夫答应过王妃,不能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可若不说……”
陈太医一直不敢去看江雪宁的眼睛,一咬牙,竟是向着江雪宁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此事关系着王妃娘娘的名誉,和大将军的脸面,老夫不能说,但老夫又不敢隐瞒!”
陈太医的脸上满是纠结之色,终是对着江雪宁吐出了一句话。
江雪宁的脸色微微变了,“你只管实话实说,王妃到底怎么了?”
陈太医动了动唇,只向着江雪宁身边的毓英看了一眼,毓英会意,离开了内殿。
“陈太医,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您快些说吧。”
陈太医狠下心,与江雪宁开口,“其实王妃娘娘不是生病,她,她是有喜了!”
江雪宁大惊,“你说什么?”
“王妃今年已经年过四十,高龄怀子本就凶险,她自己得知了此事,情绪又十分激动,让老夫立马准备堕胎药,可娘娘现在的身子,只怕担不住这样的猛药……”
“人命关天,您……您还是去劝劝王妃,要以性命为重啊。”
陈太医眸心满是忧色,“大将军远在焉支山,老夫沉思良久,也不敢将此事告诉他知晓。”
“老夫实在是没法子,只能和您说,王妃若因此事有个好歹,老夫该如何与大将军交代?”
江雪宁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绞着自己的手指,一颗心也是砰砰跳着。
“你先起来,记着王妃的话,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旁人。”江雪宁勉力稳住心神,与陈太医轻声叮嘱。
“可是那堕胎药……”陈太医犹豫着问道,这孩子是留不得,可滑胎风险太大,他不敢擅作主张。
江雪宁想了想,说,“您想想法子,尽量将药准备的温和些,至于王妃喝不喝,等我先去看看王妃,再与您说。”
“是。”陈太医似乎舒了口气。
送走了陈太医,毓英匆匆走了进来。
“小姐,王妃娘娘到底怎么了啊?”
“毓英,从今以后不许再提及此事,知道吗?”江雪宁回过神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毓英心里一紧,连忙道,“是,小姐,我记下了。”
江雪宁犹豫着,她知道昭元不喜自己,可想起远在焉支山的萧云驰,他历经千辛万苦才与生母相认,若母亲有个三长两短,他又该如何接受?
“掌灯,随我去王妃那里走一趟。”江雪宁终是下定决心,她系好了斗篷,脚步匆匆,向着昭元的宫室走去。
昭元的宫室很安静,守夜的宫人看见江雪宁后都是纷纷行礼。
昭元发髻松散,尽数披在身后,她的面如死灰,在看见江雪宁进来后,她向着周遭的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全都退下、
沉重的宫门被人关闭,殿中只剩下昭元与江雪宁两人。
“你来做什么?”昭元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指,眼中有不易察觉的慌乱闪过,色厉内荏的开口,“是不是陈太医和你说了什么?”
看着昭元如此,江雪宁的心里浮起一股酸涩,她是他心爱之人的母亲啊。
“娘娘,对不起,陈太医……将这件事告诉了我。”
“他果然告诉了你!”昭元的脸色愈发惨白,在最初的羞耻与痛苦过去后,她渐渐地笑了,甚至笑出了声音,笑出了泪花。
“所以你急匆匆的来看我的笑话?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活在这世上,我肚子里揣着一个野种,我还有什么脸面对着你指指点点,是吗?”
“不是……”江雪宁唤出了这两个字,她望着昭元惨无人色的面容,鼻子止不住的一酸,她上前跪在了昭元面前,轻轻握住了昭元的手。
不等昭元将手抽出,江雪宁已是轻轻地唤出了一个字,“娘。”
昭元身子一震,她的目光如血,向着江雪宁看去。
“娘,您放心,我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大哥,只是您现在不能喝堕胎药,陈太医说您要先养好身子……”
“你好恶毒的心肠,”昭元一举挥开了江雪宁的手,对着江雪宁斥道,“你想让我的肚子越来越大,被我的儿子看见是吗?”
“江雪宁,我落到如今这一步,俱是拜你父亲所赐,”昭元眼眶含泪,向着江雪宁指去,“我无需你假惺惺的来安慰我,你也休想拿此事来威胁我!”
昭元一语言毕,目中陡然露出一股凶光,竟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匕首,抬手便要向着江雪宁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