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莺看着来人。
对方的个子很高,她几乎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对上视线的那一秒。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度,她的心脏骤然一停,下意识的,孟莺呼吸声不由得加重,那是一双冷漠而深邃的眼睛,带着淡淡琥珀色,男人的眉眼英俊眉骨深邃,仿佛是一个漩涡,轻蹙着眉心,也在审视她。
皮肤偏白,像是高等的釉面。
西装搭在臂弯,男人身上穿着黑色马甲白色西装,领带在第三颗扣子中间夹着一枚祖母绿领夹,灯光下略过微鋩,剪裁匀称包裹一身,地面上洒落修长的剪映。
背后是一片奢侈的水晶吊灯,男人眉目深刻,气场说不出的强势。
他单手插兜,目光扫过孟莺的脸。
梁晋琮两次见到这位孟二小姐,第一次她站在狼狈的雨中,自己浑身淋湿了,也要护着怀中的幼猫。
第二次,就是现在,他看着女人脚上浅粉色的拖鞋,上面印着美少女图案,男人薄唇没克制住的弯起一抹肉眼无法察觉的弧度。
她不由得怔怔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顿时觉得有些失礼,顿时低下头,看向地毯目光落在自己脚上的拖鞋,孟莺脸上的窘迫越来越深,心道今晚上出门太随意,灰色卫衣黑色的睡裤,粉拖鞋,她这一身打扮,按理说,是进不来红江饭店的。
若是平时的时候这样过来,估计会被侍应生拦住请出去。
但是今天,她是跟着孟鸳来的。
孟鸳进了红江饭店三楼最里面的包厢,来的路上孟鸳一边补妆一边嗓音难掩盖激动的说,“这可是红江饭店三楼,盛少说今晚上请的是梁先生,哪怕是一眼,一眼,我要是能看到他...我也心满意足了。”
当时孟莺怎么说的来着。
她一边开车,一边内心对孟鸳的激动叹息了一声。
“梁先生这么神秘,谁知道的圆的扁的,说不定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内地对梁晋琮的报道很多,但是从未在报道上露过脸,强悍的财力顶级的权势包裹于一身,早就成了红江市上流社会中一个传奇。
众人心中的神邸,金字塔顶端无可睥睨的存在。
提到梁先生几个字,就会有几个名媛聚在一起红着脸如数家珍。
仿佛每个人脸上磕了春药,梁先生三个字让她们画作一滩水,存在无数幻想。
此刻,孟莺侧开身,她白皙的面颊泛红,手指缓缓的攥了一下,能在三楼出现,要么工作人员侍应生,要么就是那个包厢里面的人,包厢里面,无论是哪一种,被邀请来的女明星男明星,大老板们身边的随行助理,还是红江市那几个三足鼎立的存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面前的男人,无论是从样貌身形气场穿着来说,都跟‘侍应生’不挂钩。
她难不难真的听到了什么商业机密了,顿时,孟莺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抱歉,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什么都没...”
她想说,她什么都没听到。
但是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下。
似乎是觉得,这样说,太刻意了。
而且,她真的听到了。
虽然对方说着粤语,但是依稀还是听到了盛东擎,红江饭店,华时集团合作等等几个字眼。
那应该是香港那边来的。
看样貌年龄穿着,莫不是梁先生身边的助理,秘书等工作人员。
想到这里,孟莺顿时面色惨白。
在这个圈子里面混的久了,她深知,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是什么下场。
且不说,孟家已经摇摇欲坠了。
没有听到对方回答,孟莺又抬起眸看向对方,两人的目光再次碰撞,梁晋琮单手捏着烟,修长的指尖中点点星火,他往前走了一步,孟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就听到他说,“你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吗?”
普通话其实已经很标准了,但是细听之下微微的带着一丝腔调。
嗓音低沉微哑。
随着他靠近,烟草包裹着身上淡淡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孟莺下意识的咬住唇。
“我...”她想撒谎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但是孟莺从小到大,说谎就会脸红发抖,此刻,她猛地闭上眼睛,手指握成拳,“我没想听的,是你在公共区域打电话,我是被迫听到的。”
“哦,那你听到了什么?”
打火机滑动的声音,男人的指尖微微聚拢,又点燃了一根烟,鼻息之间吐出一层薄薄的烟雾,青白色的雾气缭绕。
他的声音徐徐,低醇。
那烟草味距离孟莺太近了。
近到他的气息可以强势的把她包裹住。
随风裹挟着孟莺。
带着男人身上的压迫力,那种感觉,孟莺以前只在爷爷身上看过,她幼年初来孟家,在孟家老宅的祠堂里,那长者目光一凛,声线苍老眼神带着威压。
可是,面前这个人,看似很年轻。
约莫30岁出头的样子,亦或者二十八九。
一张英俊面庞无法分辨具体年龄。
竟然也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压的她心脏有些慌。
“我...”
见她半天说不出什么话,只是低垂着泛红的眼眸,梁晋琮想再问下去说不定小姑娘就哭了,电话里面没有什么重要信息,梁老太太这几日刚刚手术出院,这几天闹脾气,大嫂顾西媛给他打了一通电话交代情况,聊起今晚上,他说了一句盛东擎组了酒局之类的话。
梁晋琮看着她,见她不出声似乎在出神。无奈的微微弯腰,抬起骨节修长的手,无名指弯曲,动作自然的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眸光深邃,“忘掉这件事情,知道吗?”
那一瞬间,孟莺愣住了。
额头的触感,不疼,像是她在超市挑选西瓜的时候抬手下意识的敲了一下。
她支吾了一声,眨着眼睛。
但是男人的动作太自然了,不会让人觉得暧昧,得天独厚的身高笼罩着她,嗓音没有任何训斥的意思,只有一丝提醒。
过了两秒,她点着头。
胸口提着一抹呼吸。
孟莺甚至不敢抬头看对方。
看着压在面前的身影离开,空气中淡淡清冽的雪松香残留,这样的味道让她怔了怔,前几天盛家晚宴上,跟她跳舞的那个男人,身上也有这样的气息。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
这样味道的男士香水并不少见。
而且,不过就是一支舞...
可是想起来的时候,依稀感受到,男人的腕表冷硬的金属表带,隔着一层布料,摩擦着她的腰际。
她闭上眼睛努力的摇头,让自己不要多想了。
抬手胡乱揉了几下额头。
心脏久久才富平。
-
晚上十点。
孟莺坐在车内,她的车就停在红江饭店门口左边十来米处的地方,红江饭店是单独一条街道,有专门的地上停车区,每天接待的顾客限量,外面的车位刚刚好。
此刻,一行人从红江饭店走出来。
孟莺在找孟鸳的身影,但是模模糊糊的看到了那个男人,他的身形太优越,眉骨太英俊,极其晃眼,第一眼就看到他,晚风吹拂下,众人的拥簇中,他上了一辆迈巴赫,而他身边,一个中年男人也上了车。
那中年人,难道就是梁先生吗?
所以,那个男人是梁先生的,助理?
这样就说得通了,粤语交流,一身显贵,电话中笑着谈到盛家跟这次合作的事情。
那一辆迈巴赫掉了头,跟孟莺的车擦肩而过。
孟莺坐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开了半扇窗透透气,那一瞬间,她低垂着眸子看着孟鸳给她发的消息。
她没有注意到,迈巴赫也摇下了车窗。
-
劳叔察觉到梁晋琮的举动,也跟着看了一眼,第一眼,他就认出那车内驾驶座上坐着的女人,就是那天在盛家晚宴上,淋了一身雨,梁先生让人送伞。
他思索一番说道,“今晚上在包厢里面,跟在盛烨身边的是孟大小姐。”
梁晋琮抬手揉着眉心。
酒后昏胀,他的脖颈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声音暗哑,“劳叔,找到我的东西了吗?”
“还没找到,已经调了监控,但是那晚上舞池里面光线偏暗。而且人流密集,盲角太多。”
一对价值十八万八的袖口,丢了一枚。
丢了就丢了。
但是偏偏是..欧小姐送的。
劳叔立刻道,“我再去联系手下,地毯式搜索一遍。”
梁晋琮眼眸都未睁开,一张脸平静如水,丝毫没有波澜,也没有什么情绪,“不用找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劳叔是梁家的老人了,跟在梁晋琮身边也有七年,但是他一直都摸不清楚梁家这位三少爷的脾气秉性,近几年,几乎很少有什么事情,或者人,可以让他有什么情绪波动。
他喜欢的东西,想要拥有太简单了。
上一秒,他还问袖扣是否找到,而下一秒,梁晋琮就会冷淡的丢弃。
劳管家看了一眼正在闭目休息的梁晋琮,他的眉眼几乎是梁家最出众的,脾气秉性,是整个梁家最像老先生的。
天生在位的王者,让人甘心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