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秦念华,是当朝一品文官秦喻的嫡女。
那年我16岁是魏寒清继位的第四年,选秀,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看上去极为冷漠,太后娘娘同他说起我,他只是应付地瞥了我一眼。不久后,大太监带着圣旨到家里。
“秀女秦氏念华,仪容肃恭,德行出众,柔嘉成性,淑慎持躬,故今册尔为贵人,充侍内廷。”
就这样,我踏入了那座宫门。有人问我如何想。往后,一切随缘便是。
进了宫,大太监给我带来了一个小宫女,她说她叫秋子,大太监问我要不要给她赐个名字,我想着她都有名字就不准备改了,可转眼看见小姑娘期盼的目光,我说好,那以后她就有了新的名字,叫绿竹,因为我们院子里种了一排竹子。
进宫前父亲告诉我,不用费心思讨皇上欢心,开开心心就好了。
所以我进宫两个月,还没见过他。无聊就常常往太后娘娘那儿跑,太后娘娘很严肃,时不时我还会见她训斥宫女。后来些,太后娘娘会派莲稚姑娘来喊我,去到关雎宫,娘娘带我吃松子百合酥,珍珠斐翠园,云片糕,枣泥酥,还许我喂养她最爱的文鸟。
坏消息是,某日傍晚大太监来传今夜让秦贵人,哦,我就是秦贵人。
晚上,我心里怯怯的,进了圣宸宫看见他在书案旁静静的批阅奏折。
“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非得争个面子,我走过去,显得大方。还没走近,又听见一道凉凉的声音。
“同那些胭脂俗粉也没什么区别。”
我暗自愤愤地看了他一眼,这人说话怎的那么难听。
他收起奏折,灭了灯,又拉过我,最后一起坐到榻上。我也就这么坐着,不知道做什么反应。过了半晌,我听见他说“睡觉。”然后我就安安心心的睡着了。
我还没起过那么早,起来了还得帮他穿衣服,华服,好麻烦啊。
当我回关雎宫同绿竹说起时,我才知道原来像昨晚那样的,我得给他表演,绿竹说,可以吟诗,奏曲,跳舞或者撩拨他,并且还得半夜回来。可是他昨夜怎么没叫醒我让我回来呢?若是回来就不用早起了。
那天之后我又再没见到过他,宫里的娘娘常常宴请客席,不过我很懒,从来不去,以至于我到现在也没有朋友。
反倒和后宫最大的皇后娘娘有了嫌隙,她打我的宫女,很多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总要她还回来的。
幸好有太后娘娘陪我,可是到了后来,不知道是我陪娘娘,还是娘娘陪我。
又是大太监,他来准没好事,果不其然又是侍寝。
第二次,说不上不熟也说不上熟,比起上次我更加磨磨蹭蹭。圣宸宫的火烛有些暗,看进去,他是模糊的,他在批奏折。
“来了。”他头也不抬。
“嗯。”我闷闷地应。
抬头了,他好像挑了挑眉“是你啊。”
??他自己翻的牌子他不知道?ㅇㅅㅇ,他不知道我的名字。
“过来。”又是这句话。
我走过去,他坐在椅子上批完最后一份奏折。我想起来这儿前绿竹告诉我的话,我抢在他开口前道:“我会跳舞。”
跳完了。
他忽然朝我伸手,我想了想把他的手推了回去,又径自走到他的榻旁,放下帘帐,出声说“你过来。”
此刻我听见我的心口有很大动静,我缓缓地深呼吸,仔细回忆绿竹告诉我的,刚才这些,她说叫做欲拒还迎和倚帐调情。
他走过来了,我抬头看了看他,唇角微微地上扬了些,他在笑话我,我顿时泄气了。
回想起刚才的所作所为,我觉得有些难堪,眼睛涩得不行,等他走近了,我问“我能不能走了?”
他似乎是顿了下,然后又走远了,我以为他的意思是默许,刚从榻上站起来,屋里便完全黑了,我又定住了。
接着便被人抱起来了,悬空的感觉刺激得我一下搂住了魏寒清。他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他说“不行。”
次日,我醒来时他早已经去上朝了。拖着像被人捆在麻袋里打了似的身子悄悄回了关雎宫。
天气越来越热,我嫌屋里闷,开始往外跑了,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御花园的莲韵池。
某日午后,我在那看见了魏寒清,他看见了我,把我招呼过去,过去了他又问我是不是找人打听了他的行踪,我不答他,他也只是带着我在莲韵池到处走。
不知为什么,从那以后我常常能见到魏寒清,像是和谁约好的,日日午后,他就在那。
自打上次回来后,我便发觉魏寒清从不翻牌子,都是顺着来的,我正庆幸还有许久才到我便听到大太监来了的消息。
我掩着气去找他,像上次那般演完了一遍,他就那么看着,却不见他有所动作。我正想问他我可不可以离开,就听见他说“念华,平日喜欢做什么?”我都没答呢,他又问“喜欢写字吗?”
常人看来我这么懒,大概没什么爱好,但我还挺喜欢写字的。不过魏寒清怎么知道。
他一定知道,所以他没等我答应,又牵着我到书案前写字。
•ᴗ•写得他的名字。
写了许多页纸后,他领着我睡觉了,第二天也没喊我。
回到关雎宫,我越发觉得他有些不对劲,直到午后我去莲韵池,不见他,我犹犹豫豫了许久,决定去圣宸宫看看他,不过也就是试试,毕竟只有正二品以上的妃子能面见皇上。
许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上,赵公公让我进去了。
魏寒清坐在桌案后,却半天不见批一份奏折,我也在书房外站了许久。直到腿有些站酸了,我才缓缓进去。
“皇上,你有什么烦心事吗?”我如是开口。
“念华?”他似乎对我来有些惊讶。
………
这个姑娘最终也没有进宫。
这天以后,魏寒清却常常来关雎宫找我,我给他跳舞,他老是说也不过尔尔,哼,嫌弃我干嘛还来那么勤。
廖皇后再一次打了我的宫女,我没本事找她,只能派人散些皇后娘娘欺凌宫人的消息出去。
本就是事实,因此她被魏寒清禁足一月。可她却不改,反而变本加厉,于是我便同她杠上了,接连让她被禁足。
久而久之,魏寒清也知道了,他把我叫去圣宸宫,他说他对我有点失望。我气极了,失望就失望。很久,他都没来找我,我也不想看见他。
傍晚,我正用膳,却看见一个小宫女鬼鬼祟祟握着东西去了小厨房,我心下一紧,忙让绿竹把她带过来,却发现她手里是鹤顶红。没等我说,绿竹便让人喊了魏寒清过来。他来时皱紧眉头,我刚刚受到不小惊吓,看见他这样,想着他会不会是嫌我烦了,转身进了屋子,眼泪控制不住地掉。
“彻查这件事!看看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话音刚落我便看见他朝我这儿来了。他什么也不说,就紧紧的抱着我,我都快喘不过气儿了。
这件事后,我们心照不宣的和好了。
最后查出来的人我先前便想到了,廖皇后,而从那以后,她不再是皇后了。
魏寒清像以前一样常常来找我,他带我去玩儿,什么都依我。三年,够让我喜欢他了。
又到选秀了,今年来了许多新人。有个叫陶凝的姑娘,她喜欢来找我,于是我终于有了在宫里的第一个朋友,可是渐渐的,她同廖卿也成了朋友,我无法让陶凝远离她,所以我到底又成了一个人。
许是上天保佑我,我有了身孕。
知道这个消息是,魏寒清又不会好好说话了,他说“如此不让人省心之人就要升为人母,不知道会生出个怎样的混世魔王来。”
有孕期间,魏寒清来得频率比以前高,巴不得天天来,太后娘娘也会来看我,只是我看她眉间多了些病气。
十月怀胎,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临盆那日,魏寒清闯了进来,我不愿他看到我这样,又把他赶了出去。
两个宝宝,哥哥叫应迟,妹妹叫长汀,他们长的可好看了。我每天都要去看他们,几乎把时间都用来陪他们了,即使这样,魏寒清也一样不遗余力的陪我。
我常常在宫里,某日虞才人来访我,我以为她有要事,没成想确是来找我争锋,我没心思搭理她,听她说完便让她走了,到了傍晚,却听绿竹说虞画被打进冷宫了。
他人看来魏寒清无缘无故,我却大致知道他是为我出头。
想到太后娘娘先前常请平安脉,我便抽空也去建章宫陪她说说话,陪她到奉天楼祈福。
应迟他们三岁时,魏寒清把凤印交给了我,与此同时,我又怀孕了。
我一边忙着教导应迟和长汀,一边等待着第三个孩子的出生。长汀很聪明,她绘画特别厉害,小小年纪就已经能画出大老虎了。我的孩子,应迟很乐观,长汀很开朗。
如上次一般,临盆是魏寒清又进来了,这次我没赶他,因为没力气。
第三个宝宝,仍是我起的名字,叫砚逢。
太医说砚逢身体不大好,我有些忧心,偏偏他似乎还是个外向活泼的孩子。
我还像先前那样,日日照看小砚逢,可忧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两岁时,砚逢生病了,自那以后我将整个人都投入到陪伴砚逢中,可病却越发严重,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某日出院子看看,宫里又来了新人。我突然发觉,魏寒清,很久没来了。
听听绿竹她们的话,我知道了一个姓何的姑娘,异国姑娘。她们说,很漂亮。
九个月,我没离开过砚逢半步,所幸,他终于好了。
想起应迟和长汀已经在重华宫上学,我又日日去陪他们,时不时问老师两个孩子的情况,我就知道,我的孩子很聪明。
某日走出重华宫,却忽然不知道,往哪儿是去圣宸宫的路了。
砚逢不用我再陪伴,应迟和长汀也没时间回关雎宫,我开始等他,等魏寒清,一个月两个月,他从不来。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我觉得绿竹苦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像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看着她手上的动作,我惊觉,似乎是为了照顾我,绿竹都错过了出宫的时间。我眼睛又是那么涩,像那天晚上一样。
我从来都是个爱赌气的,虽然看不见,但我想,魏寒清一定会难过的,一定是舍不得我的,他,一定会哭的。那是砚逢生病时我特意让绿竹去采买的鬼鸠一品红,也没成想是如今用上了,把它放在我最喜欢的松子百合酥里,我也不想等魏寒清,也不敢等到应迟长汀回来,屋子里亮亮的就好,或许哪天回来能看清我的屋子,知道这是我的屋子。
我是秦念华,是秦贵人,我入宫三个月了,今天去到御花园的莲韵池,看见魏寒清,他和肃贵妃走在一起,我过去时他说,“今日凑巧,便与朕同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