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久不做梦了，这日却梦到了一身素衣的女子，在一片白雾之中，她背影单薄，柔如秋水中的剪影，似乎一碰即逝。
“余晚儿。”我试探着喊道。
她转过身，大雾逐渐散去，她的面容逐渐清晰，和我一样的脸，黛眉开骄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余晚儿。”她也轻声喊着我，眉目中荡起一抹笑意，眼睛清澈而明亮。
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从未听她笑过。
“我要走了。”她柔声细语，也许这才是她本来的声音。似乎想起什么，她抿嘴一笑，道：“这次，是真的。”
“你不恨了？”我静静地望她。
“不恨了，其实，要恨也不该恨他，我只是，恨自己太过愚笨，什么也不懂，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他。”她坦然看着我。
“你猜到了。”我肯定地说道。
“嗯，或许我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愿承认，那段时光，于我是得偿所愿，于他，却是地狱。”她神色飘摇，有些黯然。
是的，上一世，与姜曜在一起的那半年，并不是我在照顾他，而是他，一直在保护我。
太后不是他亲生母亲，这件事他知道得太晚了，以至于没有任何先手，就被皇后下了毒。我去照顾姜曜的时候，太后和皇后已经控制了宫闱，只等皇帝慢慢地死去。
兄终弟及，一切都顺理成章。
从我进入紫宸殿侍疾的那一日，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那一日，他问：“贵妃呢。”
是故意的。
他说：“余晚儿，你蠢不蠢。”
是真的嫌我蠢，明明离得那么远，却还要自己往坑里跳。
殿内都是江氏的人，他不能对我有一丝温柔，只有夜晚，才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我怀孕了，本可以离开，却又自己跑了回去，他又骂我蠢，想让我走。
那日，皇后怎么会放我离开呢？
我想了很久，才明白，姜曜手中，必定是有很重要的东西，使得皇后和太后投鼠忌器，他们可以轻易对他投毒，控制他，却无法获得那样必须得到的东西。
所以，她们想到了我。
皇后说我有用，只有一个解释，用我，可以要挟姜曜。所以，她让我去照顾姜曜，中间那次离开，也是姜曜和她谈判的成果。
但姜曜没想到，我又回去了，他更没想到，他死后，我和孩子被卢汐月害死了。
然而姜曜他，是何时对我动了心？又是何时被皇后发现的呢？那一次谈判，到底是因为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孩子，还是只为了我。
这些事，我恐怕永远也弄不清了。
“余晚儿。”她看着我，轻轻地笑：“算了，别想了，爱是世界上最难琢磨的东西。”
我放下脑子里拆到一半的线团，也笑。算了，她都不想了，我想那么多作甚。
我只知，这一世，我和姜曜还有很长时间，也许爱，也许恨，但总归有的是时间。
“余晚儿，你看着吧，这一世，我会过得很好。”
她点头：“我知道，你一向比我好，是我，对不住你，搅了你的半生。”
消散的白雾重新弥漫，她转身，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