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展带着二人穿过玄武门,很快来到感业寺。
抬头一看,长孙诠还未回来,只有程处立守在门口,这才擦了擦满头大汗。
程处立哈哈一笑,道:“辛苦陆队正了,我先带他们进去验尸了。”带二人进入屋中。
陆展守在门外,找一名手下要了壶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便在这时,王代带着人走了过来,一脸阴沉。
“陆队正,我听说感业寺出了命案,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上午便去林苑巡逻去了,无人把消息告诉他,现在才得知此事。
陆展便将情况详细跟他说了。
王代盯着他,道:“昨夜是郭副将带着你们第五旅宿卫感业寺吧,郭副将呢,你们旅帅呢?”
“郭副将和伏旅帅负责昨夜的宿卫,长孙将军下令,让他们在附近搜索线索去了。”
王代点点头,详细询问起案情。
当他全部听完之后,双眼微眯,道:“陆队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还请王将军指教。”
王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这样精明的人,肯定已经想到,如果那尼姑是被人所杀,最有可能是我们内部的武侯所为。”
“王将军有怀疑对象了吗?”
王代压低声道:“陆队正应该也知道,长孙将军接管左候卫后,一直偏着武才人,针对萧才人。”
陆展点点头。
王代声音更低,道:“萧才人是兰陵萧氏,与当朝淑妃娘子是亲戚,你可知道?”
陆展道:“听说过。”
王代左右看一眼,低声道:“据我所知,郭副将在东宫任职时,曾受过淑妃娘子大恩。”
陆展脸色微变,凝视着王代。
王代微微一笑,道:“我并非怀疑郭副将,只是觉得发生这样的事,郭副将与淑妃娘子的关系,应该让长孙将军知道。”
“您为何不自己去告诉将军呢?”陆展反问。
王代叹道:“我先前有眼无珠,冒犯了将军,并不受他所喜。这话还是你去说合适。”
拍了拍陆展肩膀:“若是案子真与郭副将有关,陆兄也算立了大功,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酒。”
转身便要离去。
“王将军,你不等长孙将军了?”
王代摆摆手,道:“正值多事之秋,我那边也得加强防备,倘若将军有什么吩咐,随时派人召我便是。”
陆展默默望着他离去,对他心中的盘算一清二楚。
王代与郭溪桥不和,想要举报他,又畏惧他的背景,所以才利用自己来传话给长孙诠。
若是扳倒郭溪桥最好,倘若不是他所为,将来郭溪桥得知此事后,也只会找他陆展报复。
没过多久,长孙诠便回来了,陆展当即过去,将王代刚才那番话说了。
长孙诠听完后,点点头,并未表态,只朝他问:仵作找来了吗?”
陆展正要回答,屋中忽然传来程处立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惊慌。
“四郎,你快进来啊,仵作验尸结果出来了。”
长孙诠快步进入屋中,朝仵作问道:“如何?”
仵作名叫马九,是平康坊一名资深仵作,从业二十多年,一张脸像死人一样惨白。
“回将军,这名死者死于昨夜亥时到丑时。”马九说话也有气无力。
长孙诠道:“死因呢?”
马九迟疑了一下,沙哑着声音道:“身上并无伤口,似乎……似乎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程处立苦笑道:“四郎,你说对了,果然不是中毒,他娘的,还真有点邪门!”
长孙诠自然不信幽冥之事,沉吟半晌,从程处立手中拿过那瓶药,朝仵作问道:“这瓶药是什么,死者体内是否检测出药物反应?”
马九道:“这……我也不知,只知死者并未中毒,若是治病的药丸,小仵验不出来。”
长孙诠望着药丸,陷入思索。
一旁的程处立道:“四郎,要不咱们去尚药局找太医问问吧。”
长孙诠点点头,事到如今,这瓶中的药丸,已成了唯一线索。
转头朝陆展吩咐道:“陆队正,你在屋子里再搜一下,看还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
……
尚药局位于殿中省最西面,主官也是两名奉御,与长孙诠当过的尚辇奉御一样,都是正五品下阶的高官。
不过尚辇奉御属于不管事的官,通常作为一种恩赐官爵,赐给那些功臣后代。
尚药奉御就不同了,管理着皇室成员的身体健康,自然不能用外行来管理。
所以两名尚药奉御,皆是当今天下最顶级的医师,他们既是官员,也是首席御医。
程处立千牛背身当了不过一个多月,小道消息却听了不少。
据他所说,后宫中,王皇后与萧淑妃之间的争斗,已经非常激烈,甚至影响到尚药局。
尚药局的两名奉御,分属皇后和淑妃阵营,她们各自看病时,绝不用对方阵营的御医。
尚药局占地面积在六尚局中首屈一指,外厅极为宽敞,共设四列,每列六案,一共二十四名太医坐诊。
长孙诠二人入内时,大部分桌案都空了。
太医也是轮值坐诊,有的昨夜值班,正在休息,也有太医奉诏入宫去了。
长孙诠一眼扫过去,只有八名太医坐诊,他们桌案上都摆满了医书、药材和称量工具。
有人在看书,有人在研究新药,无一人搭理长孙诠他们。
好在堂中还有两名文吏,一人走了过来,朝两人一拱手,微笑道:“不知两位将军有何贵干?”
程处立昂首道:“我是千牛备身程处立,这位是左候卫郎将长孙诠,我二人奉圣人之命,调查一桩案子,现在需要一名御医配合。”
那文吏恭敬地道:“是,两位请随我来。”带着二人来到大堂东南角一名御医跟前。
“张御医,这两位将军都是奉圣命而来,需要一位御医帮忙,只能打扰您一下了。”
那御医留着三角胡,听到二人是奉旨而来,赶忙站起身,长身一躬。
“在下侍御医张庆,见过两位将军。”
程处立正要取出瓷瓶,长孙诠忽然按住他手,朝张庆道:“张御医,您平日是为淑妃娘子看病,还是伺候皇后殿下?”
张庆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长孙诠凝视着他,道:“我等是奉圣人之命办案,张御医可要谨慎说话。”
张庆迟疑了片刻,道:“在下平日多为淑妃娘子看诊。”
长孙诠点点头,朝那名文吏道:“还请帮我们换一位御医,要平日替皇后殿下看诊的。”
那文吏面露惊色。
程处立瞪眼道:“怎么,有什么困难吗?”
文吏陪笑道:“没有,两位请这边来。”
带着二人来到西北角一张桌案前,介绍道:“这位常太医,平日多为皇后殿下看诊。”
程处立盯着那位太医,见他三十多岁,身材瘦小,不由有些怀疑。
“他说的是真的吗?”
常太医不悦道:“两位到底是何人,找常某何事?”
文吏赶忙将两人来历说了。
不过这位常太医的性格似乎颇为高傲,哼道:“既有圣命,在下自然配合,不过如果二位信不过常某,也可去找他人。”
程处立转头看向长孙诠,道:“承业,要不要再换个人。”
长孙诠道:“就这个吧。”
“诺,这个药瓶中的药丸,烦请常太医帮我们瞧一瞧。”程处立递过药瓶。
常太医倒了一粒在手中,盯着看了一眼,双眉一扬,道:“这是醒神丹啊。”
程处立大喜,问道:“这丹丸是做什么用的?”
常太医捻须笑道:“此丹丸是西域传过来的一种药丸,能让人精神旺健,据说,一些修行中人也喜服用此丸,冥想念经时,效果更佳。”
程处立大为失望。
如此来看,小尼姑身上有这东西再正常不过,根本算不上证据!
长孙诠道:“算了,元岑,咱们走吧。”
两人一起离开尚药局,程处立垂头丧气:“四郎,你说……会不会真是鬼怪……”
一语未毕,长孙诠忽然拉着他,躲到一块写着“医者仁心”四字的石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