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0日凌晨4点
二十多辆警车封锁了汇家小区及周边街道。
五分钟前我接到文婉的电话,文婉处理完事从警局回家,进入小区时,感觉身后有一个男人尾随她,让她十分不舒服,文婉找人多的地方绕了几个弯,发现男人一直在跟着她,文婉很害怕,但急中生智没有直接回家,而沿着路灯和监控找到一个24小时营业的商店里等待警察。
虽然我安排人在汇家小区周围巡逻,事发突然,当我们组织警力有效控制周边地区时,嫌疑犯可能早已溜之大吉。
方杰掐腰站在警车旁,拿对讲机部署道:“把街道,小巷都堵死,嫌疑犯逃不出去,他踏马长了翅膀也逃不出去。”
方杰联系了社区和居委会把万水小区及其周围街道只要是能走人的路和巷子全部封锁。
二大队挨家挨户排查,调监控确定嫌疑犯路线,最终发现嫌疑犯消失在了汇家小区最南边的老公园,但老公园正在重修,是监控死角。
警灯闪烁到太阳升起,几乎调动所有可以调动的警力对嫌疑犯可能出现的区域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可嫌疑犯就像人间蒸发似的,一点线索没有,忙活一晚上,全队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我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局里时,汤局与厚哲书记在警局门口等待我们。
开会前我和付龄一人灌了两杯咖啡,一是提神,二是充饥。
会议厅内。
“挑战!这是在挑战我们,挑战法律的威严!”厚哲书记面带怒色,一句话奠定了会议的基调。
汤局看了厚哲书记一眼,正色说道:“我们虽然掌握了关键线索姚诚,但真凶逍遥法外,我们错误地认为凶手作案后会销声匿迹,导致我们抓错了重点,给了凶手顶风作案的机会。”
会议刚开始的时候,所有与会人员听以汤局为首的一众领导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大体意思是连续发生命案,全社会上下高度重视的情况下,凶手居然还敢寻找目标企图行凶,认为警察根本不会抓到他,折射出是因为警方办案不利,效率不高,才导致凶手为所欲为。
但汤局的言外之意,是在表达一个信息,要抓紧把真凶绳之以法,而不是找替罪羊。
在批评过程中我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唯有李德明发言时,我才勉强打起精神。
李德明顶着个熊猫眼坐在椅子上,根据监控录像与姚诚的大概描述做出生物刻画。
“凶手性别为男,体重182到185,中等身材。”
投影仪上的画像五官端正,画的眉清目秀,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凶手反侦察能力很强,712的尸检报告几乎没有有用的线索,719的正在等结果。”李德明无力的说道,随后看向我,等待我补充线索
我则看向了方杰,只见他站起身,精神焕发,全然不像受了一晚上累似的,朗声说道:“我们调查了受害人卢言的社会关系与生活习惯,发现卢言的私生活很乱,在最近三个月内曾与五位男性发生过关系,赵璀是其中之一”方杰用余光撇了一眼厚哲书记,“不过与卢言发生关系的这些人各有不同,有公司的高管,也有路边摊老板,彼此间也没有联系,但都是在一个叫森海水洋的酒吧与卢言结识。”
方杰的思路没有问题,如今这种曾经别视为伤风败俗的行为已见怪不怪,各取所需而已,但往往最容易被理解的现象就最可能是案件的突破点。
“在案发前一天夜里,最后一位与卢言发生过关系的人叫赵璀,”方杰把幻灯片调到下一页。
“据赵璀所说,在7月12日凌晨,卢言离开两人约会的万嘉酒店之前,曾发生过矛盾,起因是赵璀给卢言一万元现金,卢言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发生关系后,卢言在凌晨突然要回家,赵璀不允许,二人发生口角,赵璀最后没有留住卢言,一万元现金卢言也没有拿走。”
“这么说,这个卢言约会的目的不是为了钱。”汤局问道:“那是为了什么?为了追求刺激?”
“赵璀这个中年,不能满足卢言的需求吧。”付龄意味深长的补充道。
汤局最终把目光投向我,等待我的看法。
“另外四个呢,他们和卢言是怎么相处的?”我示意方杰继续。
方杰没有继续,而是目视厚哲书记和汤局说道:“汤局有道理,但是正如付队所说,追求刺激不是卢言的唯一目的,经过与其他几个男人的对比,我发现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离过婚或在婚姻中过不幸福。”
厚哲书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方杰的调查成果,“塑造一个人的是这个人的历史,想要了解这个人不是看她在做什么,而是要看她经历过什么。”
“厚哲书记没错,我们去卢言的老家太繁市榆桑县调查了卢言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方杰补充道:“卢言的命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苦,母亲因早产离世,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赌博酗酒,赢了钱时可以给卢言买衣服下馆子,但输了钱对卢言则是非打即骂,卢言甚至有时一连三天没饭吃。”
“除了父亲以外,卢言就没有别的亲人吗。”我问道。
“没有了,据卢言老家的邻居说,卢言母亲离世后,那边的亲戚重男轻女,拒绝领养卢言,父亲那边没有什么正经亲戚,所以卢言一直和父亲生活。上初中时因为没有学费,卢言就在城里的歌舞厅和酒吧做服务员,有时卖唱,还有传言说卢言还把男人领到家里,一次五十…”
会议室内的我们面面相觑。
…
会开了两个多小时,对所有的线索进行了整合串联,但实质性意义不大,说明白点,就是案件进入了瓶颈期。
不过在复盘与整理中,我们发现了几个之前忽略的细节。
卢言的社会关系虽然复杂,在很多交友软件上都注册账号,并在同城约会,但是动机不是钱,很可能是为了泄欲或满足其他心理上的满足,这就导致经常接触不三不四的人,每个在现实和网络中接触过的人都需要逐个排查,使调查难度很大。
卢言的经历在我看来是复杂的,也是普遍的,因为没钱,卢言初中毕业就辍学打工,服务员,酒店前台,工地食堂做饭,只要是能干的活都干过,在此过程中结识的人多,不三不四的人更多。
她为了生活拼搏,她也为了生活堕落。
卢言在森海水洋酒吧驻场前,晚上曾去夜店做服务员,因为长的好看,唱歌好听,有时会被顾客送花篮上台唱歌,一次偶然机会遇到了同在夜店唱歌的乔怡,乔怡介绍卢言去森海水洋驻场,也算有了固定收入。相处中,乔怡成了卢言在这座城里唯一的朋友。
也是世上唯一的朋友。
我忽然想起来森海水洋门上挂着的出兑牌,于是打电话给方杰。
“林队,什么吩咐?”
“查一下为什么卢言工作酒吧的流水,酒吧什么时候开始亏损的”
“查过了,从五月份开始亏损,不过五月份之前营收挺好。”
我挂断了电话,随即陷入沉思,卢言五月份辞职离开森海水洋,随即酒吧的效益下降甚至亏损,不得不引人联想,或许是一个破案新方向。
临近中午,我没有忘记与乔怡的约定,提前订好了座位,给乔怡发了条消息:“下班了吗?”
“这两天没有上班,一直在家,哈哈哈。”乔怡回复。
乔怡可能因为好友离世,心情不好,隔着电话我感受到了乔怡勉强提高的情绪,于是我主动问道:“我在福源记订好了座位,你家在哪,我去接你。”
“锦绣城,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好。”
车转过拐角,我一眼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乔怡的身影,一身白色碎花连衣裙,长发披肩,画了淡妆,黄昏下含苞待放,像夕阳后的月亮。
我把车停到她的身旁,按下车窗,开玩笑道:“美女,兜风去啊。”
乔怡腼腆地微笑道:“好啊。”
我帮乔怡打开车门,薰衣草洗衣液的香味在车内狭小的空间内回荡,我俩谁都不说话,乔怡拘谨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我则目不斜视地开车,不让余光倾斜半分。
刻意的自然反而让气氛不自然,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我想找个话题打破这微妙的气氛,我掏了掏兜,拿出半盒烟,脑袋短路似的问道:
“抽…抽不?来一根?”
乔怡终于抬头看向我,秋水般的眼眸充斥着不可置信,我则手足无措挂档踩油门,在后车的催促下通过路口。
“哈哈。”乔怡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我手里接过香烟塞进手包,煞有其事地对我命令道:“你的烟今天我来保管,不许随便抽。”
乔怡软软的小手与我相触时,我的心脏不禁打了个哆嗦,与乔怡对视一瞬间转移视线。
“我只是不喜欢烟味。”乔怡小脸一红,小声说道,意思是告诉我别多想。
福源记二楼包间,我让服务员上两瓶啤酒,启开一瓶递给乔怡。
“我总来这家店吃,菜很地道。”我看着冒出杯子的啤酒沫,把主菜转到乔怡面前。
乔怡轻轻点头,小心翼翼地夹起最近的菜。
“谁教你学的吉他呀。”看乔怡像兔子一样闷头吃饭,我想找个话题打破尴尬的气氛。
“是我哥。”乔怡把一缕发丝撩到耳后,我们俩的目光相遇。
“啊啊,挺好听,你哥教的真好。”心跳突然加速,刚刚在心里想好的漂亮话瞬间烟消云散,只能干干巴巴地回答。
“哈哈,你弹的也很好啊,感情很足。”乔怡微笑道。
“真的吗,我就是平时玩玩,咱们年龄差不多,等哪天有机会把你哥约出来一起玩吉他。”
听闻我这话,乔怡不明显地愣了一下,我感受到乔怡转瞬即逝变化的情绪,于是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乔怡笑着摇头,“好,等有时间我把我哥介绍给你认识。”
我喝一口啤酒,琢磨乔怡刚刚一闪而过的微表情,尝试抓到一些可以深入了解乔怡的细节。
“好朋友…去世了?”我冷不丁地问道。
“嗯。”乔怡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悲伤,“被人…。”
“我知道。”我把瓶中酒倒进乔怡杯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阵沉默
正在我大脑飞速运转想说些什么缓解悲伤时,我的余光透过窗户偶然间扫过楼下的一个身影。
一个我在图片与监控录像中看过不下千遍的身影。
他骑上摩托车刹那露出侧脸,让我确定就是他。
姚诚盗窃团伙的“探子”大山,712犯罪嫌疑人,沈大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