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送葬

“我本来以为来日本之后只用面对一个没孵化的白王……”赫尔佐格在漆黑的长街上驻足，弯下腰用两根手指拈起地上人形的灰烬最中间的一撮，装在一个信封里封上口。

站起来之后可以看出地上的“人形”生前至少有五米长，而且双腿并成了一个长条形的尾巴，漆黑的灰烬中隐隐有几点金光，那是熔化后又凝固的黄金。赫尔佐格把信封放在身后披着黑色雨衣的死侍手捧的盒子里面，紫檀的木盒足有一张桌面大小，此刻已经装满了四分之一。那巨人一样的怪兽发出轻声的悲泣，兜帽下赤金色的眼睛闪动着泪光，那哭声淹没在风雨之中。

她们身后成群的死侍列队，苍白得像是死去多年的尸体，多年来她们头一次出现如此可怕的伤亡，那些酷似人鱼的脸扭曲变形，极尖极细的哭声游荡在长街的上空，与其说是哭声不如说是地狱中的鬼魂聚集在一起哀歌。

“别哭了，她的衣服也被偷了——找回来。”赫尔佐格站在雨里，推开了身边一个死侍递给她的雨衣。

“不用了，反正已经淋湿了。”她注视着游动着长尾钻进旁边的居民楼的死侍们，一只手按着被她塞进胸口的信封，那是她全身上下唯一一个没有湿透的地方。

那里面装的是她培育出来的第一个会说话的死侍，直到她在今天死去赫尔佐格才想起来她还没有一个名字。她很好认，是唯一一个身长只有一米的个体。

地面上剩余的灰烬被铲到单独的一个铁盒里面，拿着铲刀的死侍对着铁盒喷出一口火，于是那些黑色的渣滓就蜕变成纯白的颜色，最后一步放入她生前的衣服，并把盒盖扣牢。

队伍的中间有四个死侍抬着一个铁丝焊的笼子，最上层是一片弯曲的铁皮，下面是六层铁丝网，那些盒子已经装满了两层，雨水顺着铁皮流淌。

这是她们自己做的棺材，一开始她们听赫尔佐格说要出去给罹难的同胞收尸的时候那个笼子其实只做了一层，中间的五层都是在路边的公园拆的防护栏。

···

森山绫子刚刚出去买完酒，今天她捡到了点好东西，没准过两天她就能搬出这个出租屋然后在郊外买一栋像样的小楼，把在乡下的老娘接到东京来住……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能顺利地把这玩意出手。

她打开一罐啤酒然后呆滞地注视着客厅地板上那个巨大的东西：那是一片黄金，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黄金，它上半身像是一套女人穿的盔甲，只不过全身遍布着鳞片一样的花纹，而且胸口的位置被熔穿了，其他的地方倒是还完好。如果真有人能穿这个东西的话，她的身高可能有四米高，重得吓人。森山绫子现在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把这玩意拖到屋里来的了，只记得它的下面有一片形状像是人的灰烬。

她猛灌了一口啤酒，这才想起来自己可能有两三年没喝过这东西了。

希望它和黑帮没什么关系，不过自家附近连监控都没有估计也没什么事……算了，明早睡醒之后就把它拿去卖了，我就不信没有金店敢收这东西！森山绫子几乎是神经质地喝着酒，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过晚的下班时间竟然还能带给她意外收获，果然每天打三份工是正确的。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被切断的锁舌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戴着黑色兜帽的巨大头颅探入门内，森山一把捏扁了手中喝空的啤酒罐，瘦弱的身体哆嗦的像是被台风袭击的蒲公英。她就这样颤抖着跪倒在地脸贴紧地板，顺带着把桌上的啤酒带翻了也不敢去捡。

门外那个人，她脸上的面具和地上的那个是同样的款式！而且她切断门锁时用的分明是她奇长的指甲，要不就是她把五柄长刀固定在了她的指尖！

森山绫子听到那人巨大的身躯挤进了她的房门，走路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森山的余光瞟到了地上游动的蛇尾，她顿时明白了那套黄金甲为什么没有腿部——能穿着这套盔甲的分明是人间的妖魔！那些鳞片状的纹路其实只是忠实地记录了这些怪物的体表，它们的身体被人为地镀了一层金！

另一个怪物的尾巴游过她的身旁，它的手中提着一件黄金制成的哗啦啦响着的尾套，身侧有鲜红的血滴落……森山想起了不久前隔壁有隐约的惨叫声传来，不由得瘫倒在地上，软成了一滩烂泥，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流。

早知如此她绝对不会每天打三份工……这样她就不会捡到这个东西……她今晚也就不会死掉了……

一直以来沉默的怪物突然伸手把她拎起来，举到离地两米的高度，那赤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她的面容本来还算得上是个美人，但是她的樱桃小口两侧延伸出一道通往下颌边缘的细线。森山研究过她捡来的面具，那条细线是可以打开的，也就是眼前的美人能够一口吞下一头小牛犊。

森山绫子突然就被放在了地上，那两个怪物先后出门，临走前还把门给关上了——虽说那扇门其实已经被它们弄坏了，但是也不能要求它们把门修好再走吧？

她坐在客厅的地上发了一会呆，过了很久才爬起来，她的腿还是软的。

那东西为什么没有把她给杀了呢？森山绫子琢磨了很久才想出了答案：她应该把酒喝完然后上床睡觉了，明天还得把门修好呢。

“所以那个女的为什么不杀了？”昏暗的楼道里，抱着尾套的死侍问前面的同伴。

言灵是读心的死侍回过头：“她叫我美人。”

“就因为这个？”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嘴里嘀咕着“虫豸”“圣母”一类难懂的话。

“唉呀，咱们一路走来杀了几个？偷拿点东西，愿意还就不至于去死……另外她屋里有她邻居的血吧？”读心死侍显然脑子灵光一点，“让日本的条子干点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