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假扮

“我看见了……那种场面很难不看到吧？”赫尔佐格无奈的声音同时从接通的电话中和凯撒的身边响起，凯撒这才发现赫尔佐格早已到场，只不过是她被先前绘梨衣的言灵震慑，没有注意到身边异样的呼吸和心跳声。

这并不怪她，就算是太古流传下来的典籍中也未曾记载过如此可怖又如此突兀的伟力，那就像是死亡在时间的缝隙中跳出——然后轻飘飘地饶过了那些并未冒犯祂的凡人。

有一人除外。

凯撒看到了那一条由无数破碎又重聚的冰雕人像组成的“道路”，它们全都是同一个人——她没来由地这样想着，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在这浩荡神威下以这种方式幸存……？

“路鸣泽。”赫尔佐格声音低沉，“那是路鸣泽……一个幻影，残留在现实世界。”

她闭上眼睛，开始命令身边的死侍降低高度，“我们先不要管他。”

“绘梨衣很痛苦。”

···

“那是东京天空树，世界上最高的电波塔，可以上去的，据说从上面的展望台看东京才是最漂亮的。”她说，“想不想去看看？”

红发的女孩点了点头，她面容冷漠，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那在这张精致如人偶的脸上几乎可以算是笑容可掬了，就像是出现在雪地上的浮光。

白发的女人的身后钻出了鲜血淋漓的双翼，坚硬如同钢铁的前爪轻柔地托起怀中的孩子，柔韧的长尾一击便将她们眼前碍事的玻璃粉碎，随后巨大的翅膀扇动，星星点点的血滴和玻璃碎片划开下方的空气。

在她们身后，半个城市在一瞬间化作漫天飞舞的粉尘，红发的孩子像是受惊的小兽一般扭头，但是她的视线被一只巨大的手挡住了。

“别看，孩子……”女人的声音像是压抑着内心的慌乱和恐惧挤出来的一样颤抖着，“我们去东京塔。”

“你至少要看看这座城市，看看你生活的地方……”膜翼和长尾劈开空气，她们加速到了一个危险的区间，但是尖锐的风声和那些风本身都被某种衍生的肢体挡开了，它们从死侍的肋骨处生长出来，形状像是扇子或是蹼。

“在我离开之前。”

···

电梯井下聚集的死侍中间空出了一条通路，白发的女子踩着她们宽阔的肩膀和蛇尾走出了电梯门，手中仍然握着那把黑色的刺刀，它的尖端深深没入一个鳞甲峥嵘的野兽，近乎黑色的血液像是喷泉一样在那个口子里面喷出来，它的后背则被一柄樱红色的长刀贯穿了，那个伤口就像是被陨石砸出来的一样。

“绘梨衣的佩刀……”源稚生低声说。那两柄刀剑构成了某种残酷的平衡，抑制着那个生物的再生——无论祂是什么，在那毁灭性的两刀下都应当死去了，但是祂仍旧活着，而且试图修复那些可怖的创口。

女人随意地丢下了手中破烂麻袋一样的东西，它轱辘了两下后停在了黑暗里面，在她身后蛇一样的死侍源源不断地从黑暗中爬出来。

当她走到光亮中的时候三人齐齐退后，表示自己并无阻拦之意。

她却也在同一时间停下了，目光依次在眼前的三人身上停留，最后走向了源稚生，开口了：“橘政宗现在何处？”

“什么？”源稚生错愕地抬头，“橘……”

“我说，橘政宗，日本蛇岐八家的第73任大家长，橘家家主，日本黑道之王……他在哪里？”女人打断他的话，继续提出她的问题，似乎对他的迟疑感到不耐烦了。

“他在楼上，”源稚生快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顶层。”

女人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瞳孔，那双淡灰色的眼睛给了源稚生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这双眼睛能把他的灵魂剜出来剐成碎屑一片片观察。

……橘政宗本应在下方的横梁上等他，但是那些横梁现在都被死侍占领了。

源稚生眨了眨眼睛，某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似乎在上一秒划过了他的脑海——随即他就看到眼前的女人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撒谎。”

似龙似蛇的死侍们用强有力的长尾支撑她们的上半身直立起来，就好像是耍蛇人吹起了长笛。

女人缓缓后退，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在灯火飘摇中，她的脸有时候和那些死侍脸上的黄金面具一模一样。

源稚生的血变冷了，他不管不顾地念诵起古老的语言。他念得越来越快，巨声在不规则的墙壁间回荡，仿佛山中佛寺，古钟轰鸣。领域正在形成，未知的言灵即将释放。

凯瑟琳和楚梓航回头看向这个瞬间，皇即将释放他的言灵——向着某个更伟大的存在，而那个女人只是站在那里，似乎笃定源稚生的反抗只不过是螳臂当车。

领域缓慢地扩张，看起来很温和，边界泛着淡淡的荧光——但是突然它不再扩张了，凯瑟琳的镰鼬捕捉到那女人的身边出现了一声清脆而细微的声音，如此同时那领域缩小了，就像是被某种超自然的沛然大力压了回去。

领域缩小到极限之后消失了，源稚生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双手痉挛着按在地上，眼睛里流出黑色的血泪。

大理石地面正在慢慢开裂，这说明有惊人的重量压在地面上，什么样的重量能压裂大理石地面？几吨还是十几吨？承受这股超重力的骨骼又是什么感觉？

言灵·王权，序列号91，属于那类已然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言灵，然而它被一个眼神制止了，随后反噬在它的使用者身上。

骨骼霹雳作响，那令楚梓航和凯瑟琳束手无策的“龙骨状态”在皇自己言灵的重压下解除了，源稚生处在崩溃的边缘，心脏疯狂地输血去维持摇摇欲坠的身体，紫黑色的毛细血管从皮肤表面浮凸出来。这种言灵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王权”会在一瞬间就抽走释放者的全部生命力。越是高端的言灵越是会对身体产生负担，神话般的“莱茵”言灵只要释放出来，释放者就得死，他在自己的领域中只能存活零点几秒钟。

但是他的言灵只伤害了他自己，白发的女人在领域扩张的前一瞬间夺取了那个言灵的控制权。

那些死侍先于她跳入深邃的电梯井，像是猎犬在猎人身前狂奔着搜寻猎物——现在那个猎物的名字就叫橘政宗，一个垂暮的老人，一个幽灵。

他早就该死了，所以去杀了他吧。

“你到底是谁？”凯瑟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烦人的小子，她从来学不会看空气。

“赫尔佐格”沉默地看着最后几头死侍跳入电梯井，缓缓转过身，思考着答案，随后突然笑了起来。

白发的女人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双臂平举构成庄严的十字，狂风缭绕在她的身边……她说话了：

“我是那白色的皇帝，正去往大地尽头红色的高原，披挂着铜和金的侍从们要为我扬起遮蔽了天空的长幡——尔等的血溅落到那些高耸入云的长幡上，要经过足足三日才能流到土地里！”

她后仰跳入身后的电梯井，狂风冲击着沿途的钢梁，发出宛若爆炸一般的巨响。

凯瑟琳和楚梓航对视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楚梓航转身走向黑暗的角落里那个尸体一般的人，用脚尖把她翻了个面，然后僵住了。

她转过脸，那张苍白的脸上写着惊恐。

“路明菲，”她低声说，“这人是路明菲。”

“如果说那人真是白王——”凯瑟琳也看清了地上那张孩子一般的脸，喃喃地说。

“——那她是谁？”楚梓航低头检查着地上的路明非，接住了下半句，“白王唯一的敌人就是黑王，就算她没有完全取回力量，也不可能杀不死区区一个混血种——哪怕是一个‘S’级。”

“可是……”凯瑟琳刚想反驳，但是就在这时一声可怖的巨响撼动了整座城市，这里没有任何窗口，她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们也许可以推测出来某个接近真相的事实。

“《圣经·启示录》中说，堕天使“路西法”在叛变之前，曾经是天国所有天使中最美丽、最有权柄的一位，其光辉和勇气，没有任何一位天使能与之相较，但太骄傲，拒绝向圣子基督臣服，对这个世界太愤怒，所以变成了复仇的魔鬼叛离了天国，化为赤龙带着三分之一的星辰从天而降，那三分之一的星辰就是天使军团的三分之一，他们花费了七天七夜才穿越天地界限和地面相撞，自此罪、病、死终于遍布地面。”楚梓航飞快地背诵，“这段话指代的就是白王的叛乱！她又一次叛变了！”

像是在印证她的话一样，越来越密集的尖啸声在大厦的外面响起，凯瑟琳脑海中寄宿的镰鼬不断给她带回高空传来的声音信号——那是死侍们，她们的身躯就像是龙一样，膜翼扇动的时候有黄金碰撞的声音响起，她们在庆祝着——而且她们到处都是！

“向着谁叛变？”凯瑟琳下意识地问，但是随后两人像是约好了一样一起看向地上的路明菲，四只眼睛中闪动着不可思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