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夜深了,静静地消失吧

“赫尔佐格”步履蹒跚地走出了便利店,在方才的撞击中摇摇欲坠的灯牌轰然落地,在地上的水洼中溅起巨大的水花,遮挡住了小店的大门。

瀑布一般的雨幕洒下,她漆黑的雨衣下面有几个明显不太正常的突起,浓腥的血染红了脚下的水泊……显然她伤得很重,只有那对仍然熠熠生辉的黄金瞳证明她还没有失去生机和活力。

“楚子航!”她高声呼喊着,丝毫不顾已经走到附近,将要对她发起攻击的路鸣泽。

远处喘息着任由大雨浇灭身上缠绕着的火焰的楚子航看到赫尔佐格竟然是一个人走出来的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原本已经濒死的酒德麻衣冲上来掐住了赫尔佐格的脖子把她摔在了地上,恰在这时附近一道闪电划过,赫尔佐格倒在地面的积水中,她脖颈不正常的扭曲在那一瞬间被照亮,醒目得令人心惊肉跳。

她金黄色的双眼倒映在水面上,然后被急骤的雨点打散,再之后那最后的一点光也熄灭了。

楚子航一时间怔住了,她呆呆地站在雨里,想起了自己本来是满怀希望地来到了日本:她马上就要见到夏弥了。可是现在夏弥生死未卜,赫尔佐格甚至又死在了她的面前……

她突然想起了绘梨衣,自己该怎么对她说呢?还有她的妹妹和父亲……他们一家子似乎都很喜欢赫尔佐格。

全完了,只是一夜之间。

···

赫尔佐格在一片废墟一般的便利店里面摸索着,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收银台上拆下来的大木头块,还有一双硬木筷子。

她的腹腔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液体,视野里的东西也扭曲多变,充满了不太一样的色泽,步履蹒跚双手无力,只能说是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隔……没办法,路鸣泽把一个龙王当作炮弹来攻击她,现在能活下来简直都可以说是满天神佛保佑她了。她维持着最高层数的“爆血”,向着便利店外面瞄了一眼。

那个死侍还是死了,其实她被自己派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受了致命伤了,在赫尔佐格和身后的墙壁的前后夹击下那个死侍的心脏恰好被夹爆了,只能说她的运气实在是不太好,即使是其他器官全部都坏了,凭借死侍的强健身躯还能撑过今晚,唯独只有心脏不行。

但是她现在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赫尔佐格冷笑着想,无论路鸣泽做了什么接下来都是他赎罪的时刻了……所以不要哀伤,你要笑着出门,然后悄悄地给他致命一击……

长而尖利的指甲从她手指上探出,她就用这个细细地把那个木块挖空,只留下一个厚薄均匀的空壳——它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件古怪的打击乐器,赫尔佐格把它用绳子挂在腰上,双手各拿一根筷子轻敲,只听那个乐器发出了“扑扑”的古怪声响。

那是一个梆子,她做了一个梆子出来。很粗糙,但是只要它能发出那种特定的声响……

“你真以为我会完好无损地把你的手下送回去?”赫尔佐格狞笑着挪动着千疮百孔的身躯,一行鲜血沿着她的额头淌下来,“这次我就让你死个不明不白……”

就在这时身后的异动引得她诧异地回过头

···

“楚子航。”清冷的声音透过大雨传来,那个身影隔着半条街的距离凝视着楚子航,金色的眼睛凶残得就像是在里面藏着恶鬼。

恍然间她意识到了那绝对不是酒德麻衣,那个女人妩媚而华丽,而现在这个则无与伦比的高傲和嗜杀……就像是一个皇帝或者国王,把自己视作至高无上的神的那种君主。

但是那又如何呢?楚子航也是王座上的君王,她也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别想着用那个火焰了,”路鸣泽用着酒德麻衣的声音冷笑,他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隔空圈住了楚子航,好像要把她镇压在自己手心里面——“撤销。”

她的话语仿佛就是信条或者神谕,刚刚出现的苍白火焰消失在空气中,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力量?你什么都不会!”他歪着头自问自答,一步步向前走去,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他清楚地感知到夏弥已经身受重伤,而且那个精神分裂的家伙就算没受伤也实在是不能算什么战斗力。

至于赫尔佐格这个从来不以本体外出的家伙?今晚只是杀了她两个影武者而已吧?迟早有一天……嗯?

他走进了才发现楚子航的右手有一点不太对,它散发着微弱的苍白色火光而且缠绕着层层叠叠的裹尸布,奇怪的是离远了看的话会觉得那就是楚子航的手臂,它洁净,柔软,而透着红光,好似爬出山泉水的新生儿。

“奥丁的手臂?”他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喃喃地说。

楚子航沉默地伸手,在虚空中拽出了某样东西……长条形的,略带弯曲的长枪,上面还缠绕着永不熄灭的火焰——那是昆古尼尔!

它本应早已在那片火海中烧尽了!

“我也是偶然发现被我的火焰烧掉的东西都会重新回来。”楚子航弯曲手臂,她不会投掷长枪,准确来说她没有学过使用兵器,就连她的刀术都是在少年宫学的。但是奥丁的肌肉完美的继承了那些记忆,它就像是机械那样精妙,筋腱裹束起白骨,外面包裹着光滑紧绷的皮肤……

“幸亏我是先把他分尸之后再烧掉的。”她这样说着向前投出长枪,弯曲的枪带着紫黑色的死亡气息和苍白色的不熄之火向着路鸣泽扑了过去。

楚子航强行压下心底的恶寒,不去想今晚之后的事情……她保持着投出长枪的姿势,饱含渴望地看着路鸣泽,祈祷着他就这样死去吧。

长枪毫无阻碍地没入了胸口,随后被一只手拔出来插到一边。

“太弱了,楚子航。”路鸣泽摇摇头,“你不会用脑子想一想么?就连真正的黄金圣枪都没法杀死我!”

“就因为那个家伙在旁边所以就打得束手束脚的对么?这样的你还算是什么龙王!”他极尽凉薄地嘲笑着,随后怒吼着飞跳,拔刀!

酒德麻衣挂在腰间的太刀出鞘的同时就变成了闪电,路鸣泽冲破雨幕,太刀因为高速的运动仿佛背在他身后的一道暗红色的影子。他凌空跳斩,宛若滞空的巨兽,气势就仿佛始皇帝在荆轲面前拔出了长剑,不是去拼杀而是要去处刑!

但是突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扑扑”的古怪音乐,路鸣泽就是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才突然加快了动作,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赶上。力量如同潮水一样褪去,路鸣泽与酒德麻衣分开来倒在楚子航的身前,祂抬起头,映入楚子航眼帘的是一张同时拥有三个表情的脸:一个呆滞,一个愤怒,另一个狂喜,而它们的共同点则是都狰狞而迷惘,像是看见地狱一般的恐惧。

狂笑声从上空传来,耶梦加得环抱着赫尔佐格落地,钢铁一般的利爪插入地面,她把怀中垂死的人放在了地上,扶着她走向酒德麻衣的方向。

“夏……”楚子航下意识地开口,耶梦加得则用空闲的那只手压住自己的嘴唇,比了个“嘘”的手势。

赫尔佐格用梆子演奏着那种古怪的音乐,在耶梦加得的搀扶下艰难地迈开步子,尽管她今晚重伤垂死但是她从未感觉这么好过……看着酒德麻衣那张妩媚的脸上扭曲的表情,她就止不住地想要大笑出声。

她也真的这么做了,赫尔佐格在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面前笑得直不起腰,伸出一只手轻轻拍着那张脸蛋。

“体内有三个灵魂在打架的感觉怎么样啊?”她大笑着发问。

酒德麻衣的身体无力地挣扎着,嘴唇却突兀地勾勒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好!感觉很好!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在大雨中对着狂笑,一个半死不死被人搀扶,另一个半活不活在地上扭动……一边的楚子航和耶梦加得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身上有点恶寒。

酒德麻衣现在同时作为赫尔佐格的影武者和路鸣泽的寄生体痛苦地挣扎着,三个灵魂在梆子声不断的影响下轮流占据她的身体,但是却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甚至还要被逼着大笑……赫尔佐格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挠了挠头。

“算了,今晚就到这里。”她想要拔出先前被路鸣泽插到一边的长枪,然后被火烫了一下。

赫尔佐格想了一下,伸手把地上的酒德麻衣拉了起来,然后把她推到了竖着插入地面的长枪上。

枪头从腹部刺入,那枪柄上附着的火焰很快就蔓延上去了,除此之外她的整个人体也在不断的碳化。刚刚长枪对她不起作用不过是因为刚刚她是路鸣泽,而现在她同时是酒德麻衣,赫尔佐格和路鸣泽,因此路鸣泽的影响就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赫尔佐格捡起地上的长刀以介错人的姿势横斩,刀锋划过,只见头部和躯干仅剩一点皮肉相连。她突然脱力没拿住手中的刀,顺着挥刀的那股力道掉到另一边的地上。

赫尔佐格静静地看着那个人形被火焰一点一点吞噬,铺天盖地的黑暗在她的眼前铺开。

她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自己摔入了一个暗红色的怀抱里面,清新的香气无比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