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正面交锋

中场休息结束，双方队员陆续上场。迎头走来的胡北达跟楚禾打了个照面，这个电竞社社长依旧用他标志性的动作，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楚禾则故意把头扭过去不看。双方的队员看到了这两人水火不容的态势，不禁为接下来的比赛捏了把汗。

一声令下，比赛开始。楚禾率先抢到球，展开猛攻。楚禾一向自诩为球场的主人，还没有人能从一米九的威压下逃生——毕竟在学校里打篮球，有个一米八就算很高了。孰料猛攻不下，对方阵容围得金城铁壁也似，把楚禾堵了个水泄不通，防御力顿时上升了好几倍。楚禾是队伍的绝对核心，是每场比赛的得分王，队友们也习惯了相信他的能力，若是有球便传给他。可如今C位被控，双拳难敌四五六七手，一旦他的行动受限，整支队伍都萎靡不振了起来。或许胡北达的进攻能力不算出色，但盯人防守的能力却少有人能及。他为了防住楚禾，甚至屡屡发生肢体碰撞。就好比鲁智深找郑屠麻烦之前，还得先让他切三十斤肉来激怒他；胡北达想要放倒楚禾，也得先制造点小摩擦让人急眼。

楚禾只当他是胡北达是个喜欢打游戏的宅男，便轻眼看之，却未曾想他竟有这般本事，不觉开场时的盛气弱了三分。眼见楚禾一方久战不捷，必然急中生乱，胡北达瞅准时机，卖个破绽，勾引楚禾来钻。楚禾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领域受到此般羞辱，好生恼火，便是知道有圈套，也因这时气血上涌，不由得直撞枪口。

但听胡北达一声令下，御将统众，战如风发，攻如河决，连连得分。原来这胡北达有如此天赋，不仅防御力强，进攻也是一把好手，进战退守，绰绰余裕，打得楚禾一方节节败退，失张失智。两节过后，不仅比分扳平，甚至还是胡北达一方的小优。

第三节结束，进入中场休息阶段，楚禾懊恼下场。接下来的第四节是生死之局，一旦输掉比赛，就将在保送决赛的征途前功亏一篑。进入败者组，就意味着要打更多场的比赛，30支队伍竞争6个名额，实在过于残忍。而且为了能够打好比赛，势必要花掉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训练之上。这样一来，就难以兼顾galgame社的工作了。画面是galgame给人的第一印象，画师就算是说成主心骨也毫不为过，一旦这场比赛失利，除非楚禾放弃篮球队的事情，否则galgame社已经可以宣告半只脚踏进坟墓。

可一向靠着楚禾得分的队友，此时竟然怨恨起楚禾的“失误”起来，接到队友的传球结果被对手夺去，再或者进攻节奏被打断屡次不得分等等。楚禾刚想回嘴，未曾想葭珊的声音抢先一步。

“平时靠着楚禾得分，现在他不过是被人盯防进不了球，你们不仅不帮忙还数落楚禾了？楚禾得分是理所当然的？”

“妹子你会不会打球哦？就搁这哔哔赖赖？”

一句话直戳肺管子，让葭珊胸口发痛，好像生吞一千根毛衣针。她确实没打过球。理由也确实是因为她是“妹子”。但是她看过无数遍别人打球——那是她在体育课上跑圈的时候，能做的为数不多的消遣。还因为她是体委，所以经常被体育老师拉去当苦力，做校篮球赛的裁判。她可以站在篮球场上的任意一个位置，可以是路人，是观众，是啦啦队，是裁判员，但唯独不是球员，不是聚光灯的焦点。

所以，葭珊确实不会打球，但她也可以说会打球。她的四肢不懂得打球，但她的大脑懂得。这更加类似于一种篮球队教练或者经理的素质，只不过她并未意识到这一点而已。

对于篮球，她虽不曾上场，但已然能看得出其中的奥妙与玄机，就像透过玻璃观察金鱼行为的科学家一样。她有条不紊地列出刚才比赛中的失误和可以改进的地方，用语专业，措辞精当，连刚才暴语诘问她的球员也不禁转怒为喜，露出钦佩的神色。

葭珊双手在半空中比划着，胜利的方程式在她手中写就。如同女神薇尔丹蒂，她将要纺织命运的织机，梳理出通向荣光的道路。计功补过，为时未晚，现在才是正念场。

第四节开始。

站在在观众席上的葭珊胸如擂鼓，令她想起了溺水的感觉。自己孤寂的一个人沉没在池子里，隔着遥远的水体，周围一切的声音都小得不真实，血液流过耳鼓的噪音成了唯一的声源。这种恍如离开这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让她感到害怕，就像一瞬间的灵魂出窍。她其实并不直到自己刚才提的建议是否有效，是会将他们带向胜利，还是输的更惨？她肖想着前者，却又觉得自己只配后者的结局。因为这就是中国式教育，无论何时都先把糟糕的情况想在前面，用打压将孩子的配得感维持在较低水平，并美名其曰“戒骄戒躁、谦虚谨慎”。

一声呼哨，将她从异世界带回了现实，仿佛溺水者被人救起。篮球在空中划过迷人的曲线，干净利落得像是刚磨好的剪刀。“砰”一声撞上篮板，球在篮筐上念念不舍地舞了几圈，终于栽进了洞里。一侧的裁判应声为楚禾队加上两分。

经过葭珊的点拨，楚禾及其队友如同打通任督二脉，将胡北达方的进攻一一化解，连连得分，将大比分渐渐扳平。攻守势异，现在轮到胡北达着急了。毕竟，他所在的球队也在此前取得了全胜的好成绩，目标也是保送决赛，岂肯倒在半路。一会儿楚禾得分，一会儿胡北达得分，裁判一会翻左边的牌子，一会翻右边的牌子，像是双足交替地走路一般。

比赛拖进最后五分钟，双方比分仍是胶着，好似渔人拽着死咬着钩的鱼，鱼线的两端互不相让，展开了持久的拉锯赛。在这最后关头，楚禾爆发潜能，风骇电驰，左冲右突，连过数人，可谓“一卷旌收千骑虏，万全身出百重围”。轻身跃起，五指一扬，篮球如巡洋导弹般射出——

“嘟咚！”

天变地异。

在哨声响起的同时，篮球落入框内。这关键的一球，让楚禾队以微弱的优势胜出，保送决赛。楚禾与队友攒头欢庆，另一支队伍则落寞退场。终于报了胡北达来galgame社中门对狙的一箭之仇，楚禾胸中快美，腋下生风，对着退场的胡北达遥遥地做了个鬼脸，胡北达心生不忿，回了他一个白眼。

保送决赛，就能不必打后面的积分淘汰赛。楚禾终于有时间，可以开始准备galgame的画稿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