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087开始逐渐溶解。
原本厚重的白色躯体逐渐变得透明,如同融化的蜡一般缓缓化作粘稠的液体。
沧星榆屏息注视着这超出常理的一幕,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翻涌。
她犹豫片刻,试探性地用鞋尖轻轻碾过溶解的部位。触感绵软而粘腻,像是踩在一滩融化的果冻上。
好奇心驱使她稍稍加重力道,半透明的表皮应声而裂。
鲜红的血液从裂口中渗出,在透明的躯体中蔓延,宛如草莓果酱在水晶般剔透的胶体中晕染。
这个不合时宜的联想让她嘴角微微抽搐。
在这片尸骸遍地的废墟中,她竟然会想到甜点——正当她试图甩开这个古怪的念头时,一抹异样的淡蓝色吸引了她的目光。
随着怪物的躯体愈发透明,一张精致的信纸逐渐显现出轮廓。它呈现出淡雅的淡蓝色,烫金的花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出近乎神圣的光晕。
它就这样完好无损地藏在怪物体内,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庇护着,不沾染丝毫污秽。
站在这具正在消融的尸体旁,沧星榆忽然感到一阵恍惚。
短短十几分钟内内,她仿佛已经经历了一个人的一生那般漫长——死亡、重生、超凡能力、神秘怪物。
这些超出常理的遭遇本该令她惊慌失措,但此刻她却感到奇异的平静,仿佛身体比意识更快地适应了这个世界的荒诞。
沧星榆将这封信拾起,指尖抚过纸面光滑如丝的触感。
她尝试着展开信封,却发现这看似普通的纸张竟坚韧得出奇。即便用上全力,也无法在上面留下一丝褶皱。
淡蓝色的纸面上,一行字迹清晰可见:【如果这封信件被您捡拾,请您将其转交至C环11区的雨滴委托所。为表示我们的谢意,转交之人将获得50新币作为酬劳。】
手指轻轻划过那行文字,沧星榆陷入了沉思。
雨滴委托所?
新币?
随手抹去溅落在皮肤上的血迹,她不由自主地打量起自己的变化。
经历过死亡与重生,这具身体虽然外形未变,却已焕然一新。
原本干枯的皮肤恢复了光泽,只是略带病态的苍白,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与之前的“沧星榆”判若两人。
祈雪……不,无论是谁,一定能看出她身体的巨大变化。
接连发生的事情,让她确信这所谓的边区互助联盟并不安全,但“委托所”这个机构化的名字,或许意味着一份保障?
更何况还有50新币的报酬——虽然不清楚具体价值,但总比依赖那些来路不明的物资要强。
思绪渐渐清晰,沧星榆不再犹豫。她从怀中取出那张褶皱的地图,目光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中搜寻着前往C环的路线。
无论如何,这个委托所似乎都是值得一试的去处。
最后望了一眼天空中那三轮扭曲的太阳,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这片见证她重生的废墟。
……
从F环到雨滴委托所的路程不短。
用清水冲洗完毕之后,她就从F环出发。
那时还是清晨,她跋涉良久,穿过一片又一片的废墟,直到烈日当空,沧星榆才隐约看到目的地的轮廓。
再次回头,她确认自己身后似乎在跟踪自己的人已经被自己甩开。
现在的状态还可以,并不疼痛,也不饥饿。
只要跑快一点,那些同样贫穷的人根本追不上她。
沿途她发现,这个世界并非每处都如此破败。
不,换句话说,只有F环的环境最为糟糕。尸横遍野,污水横流,满地废墟。
但随着继续往内部前进,周遭的环境开始悄然改变。空气中的腐臭味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妙的生机。
到了C环,这种变化愈发明显。废墟与尘埃渐渐退去,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整齐的红砖人行道在脚下铺展,虽有些许磨损,却透着令人安心的规整。
路旁建筑虽然外墙剥落,但整体还算整洁。
沿途各式商店林立,其中尤以武器工坊最为醒目,橱窗里陈列着数把刀剑。
虽然这些建筑仍显老旧落后,但此刻却让沧星榆感到一丝亲切。
也许是那种介于秩序与混沌之间的气息,让她想起了某些模糊的记忆。
——在街道的正中央,那个“雨滴委托所”,如同一座灯塔般矗立,仿佛独立于周遭的衰败之外。
精心粉刷过的白色外墙在阳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芒,不透明的磨砂玻璃对开门。
这样的建筑配置,在整个C环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从铺就整齐的地砖到规整的建筑,都在向她述说着一个令人心安的讯息:文明的痕迹仍在这里延续。
沧星榆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穿过熙攘的人群。每一步都让她更加坚定,终于,她站在了那扇令人生畏又充满期待的大门前。
门旁的白色立牌吸引了她的注意。上面工整的字迹清晰可辨:
“招聘代理人,年龄不限,经历不限,薪资面谈,包两餐、住宿、全额医疗、身故抚恤,要求没有读写障碍,超凡者优先……”
超凡者优先?
这个意外的发现驱散了她最后的迟疑——在这个世界中,她的异常似乎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被普遍认可的存在。
内心涌动着莫名的期待,她仔细阅读着每一个字,同时轻轻叩响了那扇大门。
“……请进。”
片刻的静默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推开门,沧星榆踏入一个新的世界。
会客区不大,几张简约的木质长椅整齐排列,却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
她们年龄各异,大多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正如沧星榆自己一样。
尽管室内摆放了几束淡雅的鲜花,试图营造出温馨的氛围,但那微弱的花香却难以掩盖人群带来的汗味和尘土气息。
沧星榆的到来显然引起了注意。
那些人纷纷转过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姑娘。
穷鬼相见,沧星榆毫不心虚地挨个对视,目光从一张张或疲惫、或紧张的面孔上掠过。
最后,她将视线停在柜台后的男人身上。
那人戴着一副方框眼镜,正埋首于文件堆中,看上去焦头烂额。
“应聘?还是任务?”他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例行公事般的冷淡。
就在沧星榆准备回答时,男人抬眼打量了她,语气明显地缓和下来:“……私人委托?”
“不是,我捡到了……这个。”
那男人接过沧星榆手中的信纸,眉头微微皱起。
他仔细端详着这封信,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将信纸放在桌上,语气谨慎:“你先等待一会儿,等一下给你登记。”
沧星榆点点头,退到一旁。
长椅没有位置了,她无奈地找了个靠墙的角落,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柜台后的男人依旧在不停工作,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单调而规律。
新的应聘者络绎不绝地涌入,他就像台精密的机器,机械地重复着叫号、登记的动作。
然而每个完成登记的人都只得到一句简单的“请等候”,仿佛被抛入了无尽的等待之中。
会客区渐渐变得拥挤不堪。人群散发的体温将空气烤得愈发闷热,汗水的咸腥味在密闭的空间里不断积累。
尽管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耐烦,眼神中却都透着执着。
即便等待漫长得令人窒息,却没有一个人选择放弃。
终于,一个年轻人按捺不住,大声质问柜台后男人。
“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已经这么久了,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们就只是把人叫过来,然后干等着吗?”
男人头也不抬,语气平静地回答:“如果你等不及了,可以直接放弃资格——下一个。”
那人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先生,你别听他的,”一个中年人讨好地开口,“我们都愿意等的,不着急,不着急。”
另一个瘦高个也附和道:“就是,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名额,我们可都排着队呢!”
年轻人被这些话刺激到,脸涨得通红,但她不死心地继续开口:“可……可是,你总得给我们一个准话吧!”
男人推了推眼镜,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的人群。
“我只是内勤,负责登记信息。至于具体的选拔,要等所长回来亲自决断。”
质问的人摇摇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泄气地坐回椅子上。
男人似乎也有些无奈。
他提起一旁的座机,手指在电话盘上拨动了一会,然后将电话放到耳边,等待着回应。
就在这时,一声爽朗而明亮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劈开了沉闷的氛围。
“别催了!这不是回来了嘛!”
伴随着这声洪亮的呼喊,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极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框中,存在感仿佛瞬间占据了整个空间。
她棕色的长发随意地束成马尾,随着动作在空中轻盈飞扬。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额前,为深邃的五官增添了一丝柔和。
深咖啡色的长风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略显凌乱的白衬衫和西裤,衣角随她的动作划出潇洒的弧线。
胸前的金色胸牌熠熠生辉,无声地彰显着某种权威。
【雨滴-资深代理人-希尔】
“这不也没等多久嘛!催个什么劲儿?”
整个房间的氛围骤然改变。
候选者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挺直腰背,目光紧紧追随着这位突然出现的高挑身影。
即使是房间里最高大的人,也不得不略微仰头才能与希尔对视。
她的存在,似乎让周围的人都显得矮小了一截。
希尔低头,目光扫过,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仿佛在接受检阅。
“所长!你可算回来了。”男人放下电话,语气中带着如释重负。
“路上遇到点麻烦的东西。”希尔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她熟练地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火光在琥珀色的瞳孔中跳动。
黑色的手套下,裸露出的手腕上还凝结着些许暗红的血块。
“好了,我看看今天有哪些合适的人?”
而沧星榆却警觉地屏住了呼吸。
希尔……
她是自己现在所见的,第一个超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