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偶然路过儿时凉亭的青年听见背后传来响亮的儿童朗读声,疾走的脚步骤然停下,负手回望,只见平平无奇的阳光穿过密密麻麻的紫藤罗轻柔的撒在石桌旁泡绿豆的老人身上。
青年有些动容,嗫嚅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被老人打断:“小狗你可知绿豆的功效?”青年眼中似乎有不解一闪而过但依旧流畅的对答:“绿豆味甘,性凉入心、胃经有言其具有清热解毒,消暑除烦,止渴健胃,利水消肿之效。”老人又转头笑眯眯的问坐在一旁大声朗诵的小孩“你说呢?绿豆能干什么。”小孩一前一后晃着够不到地的腿,脆生生的说“可以做鸽子的眼睛。”歪着头想了片刻又道:“刺猬的鼻子和螃蟹的钳。”老人闻言眼中笑意更甚,随手从一旁的盆中捞出一小把绿豆放在一个小铁盒里,用手摸了摸小孩的头。
彼时亭子里的紫藤萝正纷纷扬扬的向下落着,”青年看到漫天花雨之中的老人,眼里仿佛承载了一整个春天。这时青年仔细看了看老人: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头上雾凇一般银灰色的发在阳光的恩赐下变得毛茸茸的,像是高昂的狗尾草,又像是雏鸟的羽翼散发着与他年龄格格不入的生命力。
青年看向老人的眼球,于是那一刻他进入了一座城,一座孤城。大雾四起的城墙内站着英气逼人的少年,肉身老去的少年将过去的他护在万丈城墙之中,将所爱之人放在城中四季如春的花园里,青年透过丛生的荆棘与腐烂的紫藤中看见被困其中生机全无的人,但又从缝隙中看见那个奇迹般的花园,于是被诱惑了一般走向荆棘中,然后荆棘活了一般纷纷退让,之后又缓缓在青年背后合拢。青年回过神来站在花园中,看着眼前世间未有之景:晶莹剔透的森林连着白色的海,薰衣草缠着无尽夏和杨日葵环绕着连天的月桂,雄鹰和白鸽在月桂上依偎着低语。
老人的眼神深邃而神秘以至于青年忽略了他坐着的轮椅,于是他明明温和的坐着,却让青年有了面对一个久经沙场的将领甘愿俯首称臣的错觉。老人始终噙着嘴角的弧度,老人什么都没问,青年也什么都没说。
慕的青年突然注意到一旁安静下来的小孩,心生差异“小孩怎么不说话啦?”他故作轻松的敲了一下小孩的脑袋。小孩没有出声,抬起黑漆漆的眼睛看了一眼他,老人接了他的话,却前言不搭后语“绿豆味甘,性凉,入心。清热解毒,消暑除烦。”“止渴健胃,利水消肿。”小孩调下石椅走向老人,用不属于小孩的虔诚亲吻了老人的额头。然后转头定定的看着青年,抓了一把绿豆撒进土地,喃喃:“这是新的开始。”接着面无表情的走到他面前,举起拳头眼中染上凌厉的杀气,片刻又轻轻的打在半蹲的他的肩上。然后无奈的笑了笑,跑回老人身边推上老人的轮椅向前走去,他们的身形逐渐模糊。
那瞬间仿佛时间才开始流动,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一串紫藤,青年好像此刻才回过神来,单膝跪地,向坟前放下一串紫藤。
“一路走好,爷爷”
末了起身毫不留恋的走出大门。
幸好他没有回头,否则便能看到有着绿豆眼睛的鸽子落在坐着轮椅的老人拿着紫藤的手心里。
“绿豆生孤城,随想发几只。
愿君莫停留,此物——最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