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
着装夸张的服务员朝门口的人鞠躬,满脸堆笑。
“请进。”
她晃了晃头,一对犄角在灯光下焕发五彩的光泽。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站在门边,犹豫半晌,终于推开了门。
室内灯光闪烁,他皱起眉,在人群外站定,转着脖子扫视屋内的陈设。
“欢迎光临幽罗梦境。”
室外,天空拉上紫色的帷幕,月亮遮住半边脸,羞涩地打量地面的景象。
老树环绕着“幽罗梦境”,高处的风掠过树梢,惊起一阵沙哑的鸦鸣。
“你好,”一个披着黑色皮衣的男人走近,朝他招手,“要一起跳舞吗?”
戴面具的男人打量了他一阵,“啧”了一声。
“别不识好歹。”穿黑色皮衣的人身型高大,五官透着不怒自威的威严。
“我拒绝,你想拿我怎样?”面具男抱起双臂,隔着面具回视对方。
再说了,两个大男人跳舞,成何体统?
对方莫非是脑子进了水?
“嘁,”黑衣男呲起牙,仿佛下一秒就要咆哮,“你搁这里站着,到底要干嘛?”
原来对方是注意到他站在这里半天没动静,所以过来搭讪。
“找人。”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
“找谁?”
“埃尔菲蕾斯。”他说。
“找她干嘛?”黑衣男的语气明显缓和下来,朝一个方向一指,道,“喏,她在那里。”
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穿过交织的人群,他看见角落一面珠帘,上面串着的珍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点点头,一边迈开腿,一边道:“多谢。”
“喂,”走出几步,那男人在背后朝他喊话,“你找她可以,可千万别招惹她旁边那位!”
脚步顿了顿,他只点头,又继续往人群深处走。
头顶灯光炫目,他没抬头细看,所以没注意到灯光附近缓慢移动的黑影,像蛰伏的蛇。
掀开珠帘,他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正端庄地坐在座位上,漆黑的眼凝固在眼眶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只精致的人偶。
目光敏锐,捕捉到白色裙子胸前的金边令牌。
烫金花纹画着一个线条扭曲的符号,像三只窥探的眼睛。
“你好。”他朝座位上的人欠身,礼貌地道。
脖子上白皙的脸缓慢转动,眼珠对向男人的方向。
“坐。”
她说。
于是他在她斜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桌面上摆着三个酒杯,其中一个酒杯已经空了。
“你的名字?”
“渊辞。”
“嗯,”她颔首,朝桌面摊开手,道,“喝酒吗?”
余下的两个酒杯里,一个装着暗红色的液体;一个装着冰蓝色的液体,表面浮着未融化的冰块。
渊辞端起冰蓝色的那杯,问她:“这酒可有名字?”
漆黑的眼瞥过来,很快又转了回去,她幽幽道:“冰封海。”
渊辞浅尝一口,一股冰凉追着醇香滑进咽喉,在胸腔中久久回荡。
他瞪大眼睛,奇道:“好特别的味道。”
埃尔菲蕾斯移动眼珠,凝视着他。
“让我想起家乡的冬天……”
“你是不是找我借过东西?”
低沉的语调打断了他的感慨,他闭了嘴,陷入沉默。
“一、二、三……”埃尔菲蕾斯掐着手指,“……七。”
她把七根手指竖起来,黑色的眼睁得溜圆:“七十年前,你找过我的。”
渊辞咬住自己的下唇,低着头没说话。
玫瑰灯盏洒下澄亮的光,照着他一头如水般光滑蔚蓝的长发。
“你借了什么来着,”她续道,“我忘记了。”
闻言,渊辞却是松了口气。
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倚靠着前台,旁边站着一位高挑的女郎。
“我才知道您在这里。”女郎穿一件粉色的修身长裙,肩带松松垮垮地从肩头滑落,露出雪白的肌肤,她却毫不在意,依旧端着酒杯朝面前的人挤眼微笑。
“我常来,”薇兹与她碰杯,目光在她身上周旋,“而且是最近十年的事。”
“啊。”女郎似是惊讶,捂着嘴叫了一声。
炫目的灯光晃过来,正好照见她脖颈上斑斓的光泽——是一圈鳞片。
“可惜,我是近几天来的,”她扭着腰靠近些许,声音软糯,“错过了与您邂逅的最佳时机。”
薇兹歪过头:“你以后每天都来,就可以每天都见到我。”
“那可太好了,”她又挪了一步,一双红唇快要贴到薇兹的酒杯上,“您晚上也会在吗?”
“不一定,”薇兹眯起眼,打量对方的同时提起嘴角,莞尔道,“一般情况,白天会在。”
“我可以约您吗?”女郎笑起来,眉眼间浸透着浓郁的妩媚。
“在晚上。”她补充道。
薇兹的笑意更深,却不作答。
两人又斟满酒杯,碰杯饮酒。
旁边的灯光随着音乐的节奏频繁闪烁,与舞池里欢愉的人影互相掩映,快要融为一体。
“给个答复,”女郎的眼反着光,显出凶戾的血色,她还是笑着,托腮看向薇兹,“您不说,我可就不让您走了。”
手里的酒杯摇了两圈,碧色的眼微眯,额前有浅浅的褶皱,不知是被灯光惹烦了,还是被身边的人叨扰久了,薇兹这才点头,道:“这两天晚上,你可以来这里找我。”
“一言为定。”
酒杯相碰,清脆的声响穿过震耳欲聋的喧嚣,传到珠帘背后的女人耳边。
“稍等,还有人要来。”
埃尔菲蕾斯说。
“谁?”
渊辞莫名警觉起来,想起那个黑衣男人的提醒。
沉默一阵,埃尔菲蕾斯眨了一下眼,黑色的眼圈把眼睛衬得越发深邃。
“算是我的一个朋友。”
她说。
“能成为你的朋友,对方想必是一位大人物。”渊辞道。
“嗯。”埃尔菲蕾斯的头点到一半,蓦地停住。
“也不必把她当什么大人物。”埃尔菲蕾斯看向天花板上的玫瑰灯盏,玫瑰花瓣剔透,被光线镀上一层水晶光泽。
“正常看待就好,不要过度诚恳,不要奉承,”她想了想,继续道,“也不要贬低,不可无礼。”
渊辞疑惑起来,这不就是正常社交规矩,用得着说得这么复杂吗?
“好。”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得应下来。
“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