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油菜花田

“玩的事待会再说。”星辰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郑重其事的口吻说,“我现在要跟你约法三章,我等下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住,你要是做不到,那就算把屋子打扫得再干净都没用,我也不给你住。”

“啊?不给我住?”小爱蹙眉。

“对,我是说真的,一点不打马虎眼。”

“那是要约法哪三章?”

“第一,你不可以咬我,不可以咬任何人,不管多渴都不可以!反正你喝的血液我每周都会去跟叶阿婆要,所以不会让你饿肚子。”川夏说着往墙角的破冰箱瞥去一眼,不知道她今天已经喝了多少盒血液。

“我都说了很多遍了,我不会咬你的,别人我也不咬。”小爱用手支着下巴,神情有点不耐烦,“你就不要那么怕我了好不好……”

“你做得到我就……不怕了啊!”星辰继续板着脸,“第二,就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吸血鬼!现在除了叶阿婆、宝儿、你和我,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你是吸血鬼,你要把这个秘密守好,反正你一定要表现得很像人类,不能惹人怀疑。”

“这个婆婆昨晚也说过了,你就不要再老是重复来重复去,我肯定不会让别人知道我是吸血鬼的,连你都那么怕我,被别人知道还得了?”小爱嘟着嘴,把吸管送进嘴里,又吸了一小口血液,“不过要怎样才算表现得很像人类呀?我觉得自己除了要喝血以外,跟你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要怎样才像人类……这个我以后会教你。”星辰又开始支支吾吾,他才不想告诉小爱她的体质有多变态,很可能一拳就能送自己上西天,“总之你就是要特别循规蹈矩,在外面能不做的事就不要做,能不说的话就不要说。”

“那第三点呢?”小爱把下巴搁在桌子上,目光哀怨地瞪着星辰。

“第三点就是……你以后都要听我的话!”星辰突然睁大眼睛,想装出一副金刚怒目的表情威慑小爱,“你要知道,我不管让你干什么,出发点都是为了我们大家好,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我就不会赶你走,你就可以在这里一直住到恢复记忆为止。”

“我尽量吧。”小爱不再看星辰,开始趴在桌上玩手指。

“不是尽量是一定!”星辰又试着提高声量,想借此掩盖自己的心虚,但最终还是泄了半口气,“这三点你都能做到的话,我就不会再怕你,而我答应你的事也会做到,比如……我现在就带你出去玩。”

听到这话后,小爱即刻抬起头,喜笑颜开:“真的?去哪玩?”

三分钟后,两人一起下了楼,星辰从烧饼店老板娘那里借了辆带后座的破自行车,载着小爱先是在街巷里七弯八拐好一阵子,驶上大道后就开始一路向东南方向飞驰。火红的晚霞在天边静静流淌,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蒙上一层柠檬色的滤镜,霞光打在他们皮肤上还能透出些微暖意。星辰骑得起劲,把自行车踩得咯吱作响,身上的校服衬衫也被风吹得鼓胀,侧坐在他身后的小爱荡着脚,嘴里哼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曲调。

“我们是去哪?”小爱问了句。

“到了就知道。”星辰回答,说不清为什么,他心头涌现出一股悸动,有种难以言妙的小雀跃在撞击他胸口。

“到了。”大约过了一刻钟,星辰把自行车停在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前。

小爱从后座上下来,凝望着面前的花海,问:“这里是哪?”

“看到那些很矮的白房子没有?围着黑栅栏的,有栋顶上还带十字架。”星辰把自行车停放在路边,指向不远处,“那就是无名区的圣母孤儿院,我从小就在那长大。”

“我知道,你是孤儿,没有爸爸妈妈,婆婆昨天跟我说过。”小爱抿嘴看着星辰。

“是没错……”星辰下意识地低头呢喃,感觉被一只完全失忆的吸血鬼说没有爸爸妈妈有点奇怪,他突然寻思不知道小爱有没有父母,他们会不会也是吸血鬼?

“那我们是要去孤儿院吗?”

“不去了,我只是想带你来看看油菜花。”

“哦,是很漂亮。”小爱又把目光投向花海,此刻山风拂来,整片油菜花田都翻卷起了连绵的波浪,馥郁的花香渐渐弥漫开。这里是无名区的边缘地带,毗邻风灵镇,中间相隔的就是这片广袤的花田,它的存在就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开在了垃圾堆边上,有种违和的梦幻感。此时对面的风灵镇也笼罩在黄昏的余晖中,有几座瓦房正升起袅袅炊烟,远远看着整座小镇好似都被凝固在一颗巨大的橙黄色琥珀里,陈旧而静谧。

“你经常来这里看油菜花吗?”小爱沿着田埂走进去。

“就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走走。”星辰蹑手蹑脚地跟在她身后。

“那你现在心情不好吗?”小爱边问边伸展开双臂保持平衡。

“没有……没有心情不好啊。”星辰回答。

花田里,小爱时而俯下身子触摸其中一朵油菜花的花瓣,把鼻子凑上去嗅嗅,时而又伸手去抓盘旋在头顶上的蜻蜓,脸上始终挂着纯真的笑容,山风穿过了她的头发,吹皱了她的裙摆,也拨动了星辰的心弦。小爱提起裙摆在油菜花田里开心地旋转了几圈,然后忽然回头对星辰展颜一笑。这笑容让星辰霎时间慌了神,心脏扑通乱跳,但也只是对小爱腼腆地报以傻笑。他不禁去想,如果小爱不是吸血鬼该多好,如果眼前这女孩是个人类,他会不会早就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可是,像这样单纯因为外貌而喜欢的喜欢,算得上是喜欢吗?因为知道对方是吸血鬼就不喜欢的喜欢,感觉真廉价啊。

不知不觉中,星辰想起了小时候,在孤儿院吃完晚饭后莎莉经常会带他来这片油菜花田散步,牵着他的手,从黄昏一直漫步到星河灿烂,那时候他长得还没比油菜花高多少。后来莎莉消失了,他和阿树、泉、晴天、小诗组成的小团队也会到油菜花田玩,他们还在这一起放过用旧报纸和竹条折出来的纸风筝。虽然风筝看着很丑,但是飞得好高好高,高得就像一朵云,翱翔在记忆中的万里晴空,后来线断了,它也就只能消失在回不去的过去……

“你在想什么?”小爱转身看着杵在原地的星辰。

星辰一下子被从记忆拉回到现实,表情有些慌张,思索片刻后才说:“小爱……我带你一起上学怎么样?”

“你不是说我都没有身份,不能去上学吗?”小爱把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廓后,模样看着甜美至极。

“说是这样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要试试才知道行不行。”星辰依旧犹豫,他真不知道带小爱去上学会不会太冒险,他也没把握自己能骗得了夏嬷嬷。

“真的?你干嘛改变主意了?”小爱倾斜着脑袋问。

“我就是怕你老待在出租屋太闷了嘛,不过如果真的能带你去上学,你在学校也一样要听我的话,学校那种地方很复杂,既有欺负人的,也有被欺负的,还可能会有人……”星辰说到这里突然想到如果真把小爱带去学校,她很可能会非常受欢迎,被很多男生喜欢,毕竟倾国倾城的姿色就摆在那,到时麻烦可就大了。

“还可能会什么?”

“还可能会有人……逼你帮他打饭买饮料抄作业。”星辰勉强把话续回去,“总之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我会尽力保护你。”

“你保护我?”小爱笑笑,“你怕我都来不及呢还保护我。”

这时,一把不知道从哪扔来的泥巴突然砸到小爱的裙子上,小爱转头四下张望,发现是几个躲起来的小孩在扔泥巴捣蛋,应该都是从孤儿院跑出来的,其中一个满手泥巴的小男孩跳出来对着小爱吐舌做了个鬼脸,然后还嬉笑地转过身去朝小爱拍了拍屁股。

小爱低头看着粘在裙摆上的泥巴,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凶狠起来,随即拔腿去追赶那个小男孩。孩子们叫喊着一哄而散,在花田里朝不同方向跑开。星辰一边踉踉跄跄地追在小爱身后一边大喊:“小爱你别冲动啊,衣服可以洗的啊,放过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