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下,春风里,麦田中,浑身线条如刀刻般的汉子,在不遗余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锄头。
“安先生!安先生!娃考上了,娃考上了!”
那年常一鸣十几岁,不知道外面的天有多大,楼有多高,路有多宽,但即便如此,他也硬是通过自己的双腿跑出了这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山沟沟,也成为了村里同辈中唯一一个走出村子,去往更广阔天地的雏鹰。
可如果在将目光放回几年前,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生性顽劣的野小子,几年过后会有如此之高的成就,而这一切切的种种,都应从那年夏天说起。
“康健?真是康健?你回来了?”
村口,两鬓斑白的妇人看着眼前这位健壮的男子,是那样的陌生可却也是那样的熟悉,渐渐的与脑海中那个青涩的身影重合。
“奶奶,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少年可能并不健谈,满腔的思念最后只化作草草的几句,可眼眸深处的泪光,暴露出了这些年独在异乡的艰辛。
作为整个村子里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大学生,没有人希望他能带回来什么,只希望他能带着冲出山村的一腔热血走的更远,可常康健回来了,他想通过他仅有的力量,让这块贫瘠的土地再次焕发活力,因此常康健积极响应政策,如愿的回到了这块生他养他的土地,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
同年不久后常康健便于邻村的姑娘白蓉成了家,仅是第二年,常一鸣就呱呱落地。
可谁也料不到,一向儒雅随和的常先生竟有一个如此皮实的“野孩子”
别人读书,他上树,别人写字,他摸鱼,就连一向温尔文雅的常康健也被这个小犊子气的贫贫爆粗口。
许是常一鸣这个小妖实在太野,在他十五岁那年“天上跑下来个托塔李天王”李和平!常康健的学弟,中年离异,抱着仅剩的一腔热血,坚定的走向了乡镇支教的这条路,而在二人几次酒后洽谈,李和平决定会一会这个大家口中问题少年。
而这师徒二人的第一次相遇却着实不太“体面”清水一中是附近乡镇上唯一一所高中,而学校因年久失修,从远看去,尽显破败,但这破败下,是一颗颗炙热的心,与渴望知识的眼睛!
在这所中学前,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公路,稀疏的车流中,一量奔驰显得格外扎眼。
奔驰停在学校的跟前,一个身材健壮,不苟言笑的中年汉子,缓缓的从车上下来,摘下额头前的墨镜,手臂奋力的伸过头顶,这一刻长途跋涉所带来的疲惫,在此刻烟消云散。
望向远方,道路没有尽头,只有落日不遗余力的灼烧着这片土地,仿佛正如这块贫瘠的土地,在燥热,在燃烧,在爆炸,只为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声音。
李和平打量着眼前这所不堪入目的学校:“嚯。”
或许是头一次看见如此清贫的学校,李和平只是惊呼一声,随即便大摇大摆的向敞开的校门走去。
可还没等李和平仔细的观察观察这所学校,一位“不速之客”便懒洋洋的从门卫室的拐角处走出来拦住了李和平的脚步。
“汪汪汪!”
李和平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胖的小土狗!看来平常绝对没少偷吃。
“喂,你是谁,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你。”
李和平闻声望去,只见校园里的梧桐树上,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眼神凌厉的小娃娃。
他轻巧的向前一翻,身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度,随后便轻巧的落地。
常一鸣看着眼前这个精壮男子,心中毫无胆怯,反而双手叉腰,目光凌冽的说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你是谁?来我的地盘干什么?”
李和平缓慢的抬起头,看着常一鸣的眼神宛如湖中水一样平静,毫无涟漪,反而看着眼前狐假虎威的大黄,甚是好奇。
“这大黄狗,叫什么名字?”
李和平并没有回答常一鸣的问题,反而将话题转移在了正在呲牙咧嘴的大黄身上。
而常一鸣并没有太过计较李和平这等无理的行径,看着凶狠大黄,心中的傲气油然而生。
“嘿!要不说你们城里人脑瓜都不灵光,说是大黄狗,名字当然叫大黄喽!而且我家大黄的鼻子可是一等一的灵,好人坏人一闻便知,像你这种坏蛋~挨!”
还不等常一鸣说完,只见大黄竟摇着尾巴向那来路不明可恶至极的奇怪大叔走去,不!是飞奔而去!
看着一直以高傲自称的大黄,竟有一天会折服在一个陌生人的手中,常一鸣连连拍了自己三个小嘴巴,可还是完全不敢相信这个是曾经追随着自己满院跑的大黄!
奇怪大叔平静的看着常一鸣,这使常一鸣更加确定,眼前的这个男人,简直深不可测!
而看着地上残余的半根火腿肠,常一鸣实在想不到,这样一个粗犷的汉子居然会随身携带着一根猪肉肠!!
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大黄和那略有些得意的奇怪大叔,心中的不满顿时倾泻而出对着大黄怒斥道:“黄!你的贞操呢!一根火腿肠就给你收买了?”
只见话音刚落,刚才还懒洋洋的享受美味的大黄,如平地惊雷一般,从地上跳起来恶狠狠的白了常一鸣一眼。
看着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常一鸣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你个叛徒!”
说着便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想通过这种方式,将心中对一条狗的鄙夷狠狠地表达出来。
可谁知道,平常一向在常一鸣面前夹着尾巴做狗的大黄,今天不知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对着常一鸣!呲牙咧嘴,作势就要冲过来。
看着此刻宛如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黄,常一鸣吞咽下口水,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而大黄仿佛是像把看穿了常一鸣的胆怯“汪汪汪!”狂吠着就向常一鸣冲过来。
“狗仗人势的家伙!你看我明天把不把你饭盆挂树上!”向来嘴上不吃亏的常一鸣,即便是拔腿就跑,但依旧像是占了便宜的顽童,笑嘻嘻的消失在了教学楼的转角。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眼前,李和平微笑着挑挑眉,向屹立在中心的教学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