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村纪事

(一)小卖部见闻

这是一个坐落在小村庄的小卖部,我是这里的小主人。

这里每天人来人往,大到年过八旬,小到牙牙学语。我想用心用纸用笔记录下在这里遇到的人和事。

再过十年,二十年,我终会离开这片故土,但曾经感受过的浓浓乡土情,见的每个人会像花瓣与绿叶装点自己的心房,想让记录下的故事使更多读者看到,内心产生共鸣,有所感触而引发思考。

黑黝黝的皮肤,憨厚的性格,让人着迷的笑脸,是我在这里每天看见的模样。村子里有二百多户人家,年龄大多都在60岁到80多岁,儿女都不在身边。他们若在城区,早已退休安享晚年。可他们在农村,为儿女还在坚持劳作,他们说“我还可以再为儿女辛苦几年,让他们少受点苦。“

今天听小卖部买东西的人说,村里的李爷爷住院了。平日里,李爷爷总喜欢来买桃酥。他的两个儿子都因为疾病去世了,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心痛可想而知。老人在前不久还专门到镇上给自己买寿衣(人死去后穿的衣服)。寿衣本来就是儿女去买的东西。不敢想象,卖寿衣的店主看到这位老爷爷自己来给自己买寿衣,会不会也和现在的我一样心酸心痛呢?李爷爷是不少农村老人的缩影,没有享过几天福,一生的时间都在农田中度过。背朝黄天,汗洒黄土。一辈子默默无闻。这样的一生在农村里司空见惯。儿女离开了父母有了自己的家庭和未来,留下两个老人,或是母亲父亲单身一人生活,空巢老人越来越多,子女也不常回家看看他们,得到的关心越来越少。儿女们把大多数时间放在下一代身上,似乎早己忘却了自己乡下的老母亲,老父亲。

随着互联网技术发展,老年人与这个时代逐渐脱轨,而缴纳电费,手机充值,微信支付,自动取款已经成为日常操作,没有智能手机寸步难行。村里经常有老人来小卖部让我帮忙取钱,交电费。一次,我意味深长地对一位老爷爷说:“趁现在牙还没掉,身体还硬朗,买点好吃的,买几件好衣服穿穿,不要总想着节省钱给儿女,儿孙自有儿孙福,爱了他们一辈子,也要想着爱自己啊!”爷爷点点头说道:“是啊,儿女有自己的人生,他们自己去奋斗,我再怎么节俭也给不了多少。”说完,弓着腰,拄着拐杖,迈着蹒跚的步伐离去。我久久凝视着他,凝视着被岁月打磨平的身躯。我不禁怀疑,老人是否会厌倦一年年轮回的春夏秋冬,一天天转换的日夜,不悲不喜慢慢等待人生的落幕呢?

看着他,我想起了我的奶奶,六年来,我是多么想念奶奶啊!自从奶奶去世,我没有进过奶奶以前住过的房子,那里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娘孙俩一起看电视,一起吃饭……而现在,我只能孤单一人站在村口的小路上,远远瞭望奶奶的墓碑,伫立的碑,伫立的我,心中的思念翻江倒海,回忆也如巨浪向我袭来。

2015年的秋天,把卧病在床的奶奶接到我的家里照料。姑姑有时间就回来照顾奶奶。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古人的话都是真理。短短几天,姑姑便不耐烦,指责奶奶上厕所不吭声,屎一把尿一把受不了了,我极力劝阻她不要这样发脾气奶奶会伤心的。

同一年的秋天,我的姐姐来家里待产,孩子降临全家人满心欢喜。小婴儿也会每天拉在床上,需要一把屎一把尿收拾,但不同的是,姑姑给小婴儿收拾时从没有不耐烦,脸上还挂着微笑。而面对含辛茹苦养育自己的老母亲却又喊又叫。父母养儿小,儿养父母老,可到了需要儿女尽孝的时候,儿女却退却了。

在村子里,六十多岁的女人推着小孩散步的场景比比皆是,把儿女养大,还得再帮忙照看孙子,外孙,几个女人成群结队在路上哄孩子己是常事,却从没有见过几个年轻人用轮椅推着瘫痪的父亲母亲在路上晒太阳。

平心而论,每个人都会老。将心比心去对待父母,让他们在人生的末期感受到关心和爱才应该是社会的正风尚正能量。但愿不要让“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反复上演。

(二)村里那些单身汉

在每个小乡村里,都有几个四五十岁的单身汉,大多都是十八九岁涉世未深还没有完全成熟就娶了媳妇,玩性还未消就需要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柴米油盐,抚儿养妻,很多问题都处理不好,日积月累的矛盾像摇晃后的可乐,一开盖好的坏的都喷涌而出,从恶语相向到拳打脚踢,最终以离婚告终。

从此,妈妈的痕迹在幼童的记忆里慢慢被抹去,被遗忘,确实在我的记忆里没见过走了的女人再回到村里看望孩子。母亲变成了爷爷奶奶口中的“狠心的女人,抛弃孩子的女人”。一切决绝都有缘由,女人忍受不了男人不求上进,脾气大本事小,遭受家暴才选择离开。没有哪个母亲会舍得抛下自己的骨肉,即使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再哺育一个新生命,几年前舍下的孩子也会成为一块心病,是一生无法弥补的缺憾。

小时候,我和村里的小孩子一起玩,其中有三个男孩两岁就失去了妈妈,但在他们眼里,我竟看不出单亲孩子和双亲孩子的区别。他们活泼可爱,单纯善良,眼里闪烁着光。爸爸爷爷奶奶一定付出了更多的心血,让他感受到一份爱的缺失会换来更多爱的浇灌。小飞就是这样的孩子,奶奶爷爷养育照料着他。从小喜欢唱歌的小飞表现出惊人的天赋,家里人也一直支持着他,去年考上了一个音乐学校。他想当一名音乐老师。奶奶也80岁了,患上了老年痴呆,来小卖部买东西刚好碰到卖文具的,她大声喊道:“我要给小飞买几支笔,有没有好的笔?”接过笔,奶奶高兴极了,仔细端详着,小飞拿到一定会很开心。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禁泪目,也许老人会因为疾病忘记家人的名字模样,忘记家的方向,甚至会忘记自己是谁,可始终不曾忘记的是心底最爱的人。

一个父亲节公益广告画面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老年痴呆的父亲忘记厕所在哪,忘记刚刚吃过饭。一天,儿子带父亲到餐厅吃饭,父亲伸手把盘子里的两个饺子往口袋里塞,儿子急道:“爸,你干嘛呀?”“这是留给我儿子的,我儿子最爱吃这个。”儿子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但他从未忘记爱你。

四十几岁的单身男人,没有再娶和父母住在一起。再老一点的五十六十多岁的单身男人,父母去世,儿女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就自己孤身一人住着。种完田回到家也没有一口热饭,还得自己洗衣做饭,年复一年。“还能自理,一个人在家舒服,现在年轻人有自己的家庭,而且和咱们这些老年人生活方式也不一样了,不给儿女们添麻烦了。”这是他们常说的一句话。

这是农村单身汉的一个缩影。随时间流逝,今天变成明天,四十岁变成五十岁!五十岁变成六十岁,六十岁变成七十岁……这样的单身独居男人越来越多,村里典型的“可怜人“。

我常想,政府应该采取切实措施关心农村空巢老人,村里的书记村长和干部们应多关注这批人,经常询问这批人的身体心理情况,把他们聚集住在一起开展一些娱乐活动,互相能有个照应。身边人多了可以稀释减轻孤独的痛苦。但愿我的忧虑能够早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