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睡眠向来浅淡,一陷入深度睡眠便会陷入梦境的漩涡。他又一次在梦中徘徊,四周漆黑如墨,唯有高处窗棂间透出的一线冷光,照亮了角落的幽暗。他闭目聆听,耳边传来潮湿的水滴声和自己的呼吸声,似乎身处于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
身体的疼痛不断侵袭着他的神经,让他难以忍受。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他的心跳瞬间加速,对任何一点声响都敏感至极。在这个充斥着恐惧与不安的地方,他更害怕人的到来,而非那些被称作“鬼”的虚无缥缈之物。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尖细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像是老鼠在角落里觅食。那声音带着一丝厌恶与不屑:“一身血气,难闻死了…快起来!”陈长生努力想要坐起身来,但浑身无力,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
那人显然不耐烦了,骂骂咧咧地朝他走来。陈长生心中一紧,想要往后躲避,却只碰到了冰冷的石壁。那人粗鲁地拽住他的手臂,将他拎了起来,伤口被扯开,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那人的手冰冷刺骨,攥得他手腕生疼。枷锁毫不留情地锢住他,让他无法挣脱。他咬紧牙关,默默忍受着这一切。双手被扣在铁板上后,更冷的刀锋落下,他的身体一颤,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将拳头攥得更紧。
啪嗒,啪嗒——那是他自己的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他曾听旁人说他的血能救人性命,但他却不明白,这血为何不能救他自己。胳膊冰冷僵硬,渐渐失去知觉,身上忽冷忽热,疼痛却像无休无止的烈火般灼烧着他的神经。
恍惚间,枷锁被解开,应是取血之人已满足离去。他的臂膀被人拎起,肩骨仿佛要被捏碎一般。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让他条件反射地作呕。那人掐住他的下巴,将苦涩的液体灌入他的喉咙。他挣扎着想要拒绝,但那人却毫不留情地逼迫他喝下。
药液冰凉刺骨,他痛苦地皱起眉头。身体的疼痛已经让他无法承受更多,他只想求那人让他稍作休息。但那人却毫不理会他的请求,嘟囔着骂了一句后转身离去。
陈长生咬着牙坐起身来,试图解开另一只手上的枷锁。但那只手一直在颤抖,仿佛不听使唤一般。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他不敢大口喘气,生怕牵动伤口带来更多的疼痛。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他心中一紧,不知又是何人到来。但这一次,脚步声却带着一丝轻快与喜悦。“小兔子,我给你带吃的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让他的心跳瞬间平静下来。
是她——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容的女子。她喜欢叫他“小兔子”,虽然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称呼,但他却很喜欢听她这样叫他。她走进牢房,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食盒,里面装满了饭菜的香味。
“那帮下人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这样割下去手会废了的。”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拿出纱布和药瓶,准备为他处理伤口。她的手温暖而柔软,轻轻地握着他的手,一圈一圈地绕着纱布。
她的声音像是白日里透进角落的暖光,让他感到无比的安慰与温暖。他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他想告诉她,他也想为她做些什么,但他却无能为力。
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话。“小兔子,我跟你说哦,我最近去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还交了几个朋友呢!虽然有一个不太听话的家伙总是找我麻烦,但没关系啦,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他静静地听着她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心中充满了羡慕与向往。他多想能够像她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啊!但他却只能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解脱。
“然后呢?然后呢?”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他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她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回应。他牵了牵嘴角,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你说吧,我在听。”
她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哈哈哈,你真是个有趣的小兔子!”她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那我就继续说了哦!我们那天去了一个很漂亮的地方,有好多好多的花和树……”
她的话语像是一股清泉般涌入他的心房,让他感到无比的舒适与宁静。他静静地聆听着她的讲述,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个美丽的地方,与她一同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悠长,直到阳光渐渐西斜,她的声音才渐渐消失。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好了小兔子,我要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哦,等我有空再来看你。”
她转身离去,留下他一个人在牢房里。他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渐远,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但他却会永远记得她带给他的那份温暖与希望。
李颖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床边。绳子已经解开,她急忙起身朝房内望去,只见陈长生正坐在桌边喝茶。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浅笑着品茶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使左手剑,而他只是淡淡地回答说习惯了。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他的右手曾经受过伤吧。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冰凉。她心中一阵酸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陈长生偏过头看向她,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醒了?”
她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嗯,醒了。”两人相对无言,但彼此心中的情感却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就在这时,白端端又跑了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李颖婉瞥了他一眼,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她突然觉得自己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和情感,于是站起身来说道:“你们聊吧,我出去透透气。”说完转身离去。
陈长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他知道她需要时间去适应这一切,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感。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颖婉走出房间,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她抬头望向天空,心中充满了迷茫与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感,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与陈长生之间的关系。但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潭之中。
她转身走回房间,决心要面对这一切。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和挑战,她都要勇敢地迈出每一步。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与自由。
“白端,你老围着我转悠什么?”李颖婉看着白端一脸困惑的样子,不禁好笑。
白端挠了挠头,有些不满地嘟囔:“不是师父吩咐我保护你吗?不然我才懒得理你。”
“哼,就你?连我都打不过。”李颖婉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白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陈长生,然后凑到李颖婉耳边小声说:“你真相信那个假道士的话吗?我刚才试探了一下,他武功平平,桃木剑都不会用,身上连一张符咒都没有。”
李颖婉揉了揉眉心,回想起睡前的事情,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是左手使剑?”
白端一愣,没有说话。李颖婉嘲讽地一笑,心想单凭这一点,白端的话就不能全信。
“我总觉得他没有说谎,也没有必要编造这种理由。”白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听到李颖婉有这样的直觉,也不禁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李颖婉探出脑袋,越过白端看向陈长生:“小道士,你真的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吗?”
陈长生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热气,笑道:“并非所有道士都用符咒和桃木剑,破案也并不需要驱鬼。”
李颖婉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打算怎么查这个案子?”
陈长生反问:“不知大人当初是如何怀疑我的?”
李颖婉回想了一下,说:“死者之间似乎没有太深的联系,而最近小镇上只来了你一个外人,我自然要先试试你。”
陈长生微微一笑,放下茶碗说:“其实,他们之间并非毫无联系。他们五人……哦,现在是六人,都已有家室。”
李颖婉想了想,确实如此。她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那六个人在死前都曾去过风月场所,这是什么意思?”
陈长生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他们都有家室了,还要去那种地方?”
李颖婉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难道说,凶手是专门惩治那些花心男人的正义之士?这个想法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陈长生突然将茶水泼到了门外,又添上了新的热水。李颖婉和白端都愣住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长生解释道:“这里有个小鬼,似乎很喜欢这茶的雾气,总是缠着我不放。”
两人闻言都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李颖婉才试探着问道:“光天白日也会有鬼吗?”
陈长生点了点头:“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颖婉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相信陈长生一次。她看着他说:“那好,今晚你随我演一场戏,看看能不能找出凶手。”
夜幕降临,襄阴镇的街道显得格外寂静。李颖婉换上了一件黛蓝色的水云裳,这是她特意挑选的,觉得和陈长生的气质很配。她走出隔间,顿时让等在外面的两人眼前一亮。
白端由衷地赞叹道:“颖婉,你这一身真是……妙哉!”
李颖婉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陈长生,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李颖婉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小兔子,你是不是以前就认得我?”
陈长生愣了一下,反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李颖婉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像只小白兔一样可爱。”
陈长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他的眼神中似乎藏着一些复杂的情绪,让李颖婉有些捉摸不透。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打断了两人的对视。李颖婉回过神来,说:“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三人来到了一家名为“绣娘布庄”的成衣铺。李颖婉挑选了一件最好的衣服,打算扮成青楼里的女子来引诱凶手。她对自己的眼光一向很有信心,所以很快就选好了衣服。
换下官袍的李颖婉顿时觉得清爽了不少。她穿上水云裳,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气质高贵而冷艳。当她从隔间走出来时,门外的两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长生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不得不承认,李颖婉确实很适合穿这件衣服。而白端则是一脸呆滞地看着她,仿佛被她的美貌所震撼。
李颖婉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径直走到镜子前照了照。她对自己的形象很满意,觉得这样应该能够吸引凶手的注意。
然而,当她抬起头时,却发现陈长生的眼神有些异样。他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李颖婉心里不禁有些疑惑,难道他真的认出自己了吗?
但是她没有时间去深究这个问题,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凶手。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然后带着陈长生和白端一起走出了成衣铺。
夜晚的襄阴镇显得更加寂静而神秘。三人悄悄地行走在街道上,寻找着可能的线索。李颖婉扮成的青楼女子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但她却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寻找着凶手的踪迹。
而陈长生则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的眼神锐利而深邃,仿佛能够看透一切虚幻和谎言。他时不时地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就这样,三人在夜色中穿梭着,寻找着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
夜色中,李颖婉的好奇心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子,始终难以按捺。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向身旁那位名叫陈长生的小道士提问。他虽是个话少之人,但每当她出声,他总是愿意回应。
“小兔子。”她轻声唤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皮。
“嗯?”陈长生微微抬起头,双眼中映着街灯的微光。
李颖婉不再犹豫,直接问道:“你订那七口棺材,究竟是为了什么?棺材可是给死人用的,难道你家……”
陈长生打断她的话,平静地答道:“是给近日逝去的亡灵所用。”
“当真?”李颖婉心中一惊,忍不住走到他面前,“为何?”
陈长生望了她一眼,似乎在犹豫是否要说出真相。他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回李颖婉身上,轻声道:“你真想知道?”
李颖婉点了点头,但又突然想到陈长生上午所说的话——他能看见那些常人无法察觉的存在。难道,他订这七口棺材,是因为……
一阵夜风吹过,街边的落叶沙沙作响,窗前的夜灯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黑影。李颖婉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你……说说看吧。”她结巴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陈长生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若亡灵无法得到安息,他们的魂魄便会在尘世中游荡,无法前往彼岸。”
“所以……”李颖婉心中一紧,“你被它们缠上了?”
陈长生摇了摇头,异色的双瞳在夜色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我不过是想做些好事,让他们得以安息。”
说罢,他转身继续向棺材铺走去。李颖婉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想起陈长生身边那些无形的存在,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存在,那些亡灵才得以得到一丝安慰。
而在这夜色中,青楼内的灯光却显得格外刺眼。今晚,青楼内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招牌落歌姑娘被卫府大公子卫北淮包下了。卫北淮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平日里鲜少出门,更别提来这种地方了。但今晚,他却破天荒地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点名要见落歌姑娘。
青楼内的人见状都纷纷侧目而视,但卫北淮却毫不在意,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李颖婉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不禁想起陈长生。或许,在这繁华的世界中,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和秘密。而陈长生,便是那个身怀秘密、却又愿意为亡灵做好事的小道士。
想到此处,李颖婉不禁轻轻一笑。她转头看向窗外,只见夜色渐深,星光点点。而在这寂静的夜色中,陈长生的身影却仿佛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她知道,无论世界如何喧嚣繁华,总有一些人愿意默默付出、为这世间带来一丝温暖。而陈长生,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