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攻略完沈序那日,天空异象,狂风大作。
沈序发丝凌乱,拎着把长剑登上观星台,赤红着眼嘶哑道:
“纪凤台,你胆敢丢下我走,我马上从这观星台跳下去!”
我犹如神祗一般缓缓朝沈序走去,怜惜地抚摸过他的脸,眼神冰冷,
“好啊。”
“等你死后,便罚我虽坐拥荣华无数,却享无边孤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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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倒台的那几日,沈序日日都来宫里跪着。
一天下雨,我见他跪在雨中的模样实在可怜,举过一把油纸伞落在他头顶。
沈序拖着病体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眉眼倔强,苍白的唇微微轻颤。
沈序狐疑地扫了我一眼,轻声道:
“多谢。”
我看着他眼尾处染上的一抹嫣红,心头一动。
“你回去罢,皇上是不会见你的。”
我好心劝慰的一番话,落在沈序耳中却极其刺耳,他泪眼婆娑,恶狠狠地瞪着我:
“你这怪人!不用你管,皇上只是暂时和我阿姐闹别扭罢了!”
我站在原地,面色无辜,虚心向沈序讨教:
“我哪里怪了?”
沈序一时竟想不到我这么不会抓重点,浑身气急,咬着唇说出伤人的话:
“你眼睛上蒙着这块装模做样的破布作甚?!”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我眼睛上那块被沈序叫做破布的白纱,真心实意地问:
“你要看吗?”
沈序面色不忿呛声道:“你是瞎子不成?”
于是我就当着沈序的面单手将白纱取了下来。
一同取下的,还有我左边的那只义眼。
清风拂过,白纱从我手里缓缓滑落,我没错过沈序看我时惊惧的眼神,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嫌恶。
我用那只黑漆漆的眼眶凑近沈序,笑着说道:
“我少时曾见过一位小郎君,他夸我眼睛好看,便亲手取了去。”
“自那以后,我就暗暗立誓,若让我再见他,我便将他扒皮抽筋,嗦骨饮血,我要他当我身边最下贱的那条狗。”
这时,有一位撑着伞的太监寻来,蓝色靴子踩在地面溅起点点泥泞,远远就听见他殷勤唤道:
“国师大人!皇上......皇上正找你呢!”
沈序面色惨白,咬着唇难以置信道:
“纪凤台,是你?!!”
“哎呀!你抖什么?”我捂着嘴巴,好像有些为难。
此时,我对沈序而言,好似从那地底下爬来的讨债罗刹,我笑眯眯地指着那只空洞的眼眶问道:
“莫非,你就是当年那位小郎君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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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少时同沈家七郎见过一面,那是位蛇蝎美人,就那一面,生生去掉了我半条命。
那时的贵妃正得盛宠,乃至带着整个沈家都在京城如日中天。
我第一次见沈序的时候,便是在国子学的隆冬。
我去国子学给我大哥送食盒的路上撞见了沈序,他正将一瘦弱少年当马骑。
少年的手肘和膝盖跪趴在雪地,驮着兴高采烈的沈序在雪地艰难前进。
十三岁的沈序穿着一身红衣,甩着长鞭冲少年重重挥下,
“驾!驾驾!”
那长鞭激起一道劲风,落在我面前,我抱着食盒吓得屁股跌坐在雪地上。
“咦?”沈序用鞭子勒住少年的脖子,朝我过来,他坐在高高的人背上像在打量一新奇物件儿似的。
沈序一拢红衣似火,在漫天雪中对我垂眸注目。
“你是哪家的小娘子?”沈序打趣问道。
有人偷笑着为沈七郎解惑,“我认得她,她是纪如风的妹妹!七郎,趁她哥不在,要不要教训一下她?”
沈序跳下了少年的背,弓腰捡起一块松软的雪朝那人砸去,笑骂道:
“滚蛋!”
沈序先是将我从雪里扶起,拉过我的手浅浅一笑,“我不知道你是如风的妹妹,我跟你赔个不是好不好?”
我抱着食盒怯生生的冲他点头。
沈序突然凑我极近,蝴蝶似的长捷忽闪忽闪,他呼出的热气拍打到我的脸颊上,眼神亮晶晶地冲我说:
“纪家妹妹,我想跟你讨一物件儿。”
我想要抽出手,却被沈序死死地钳住,他冲我眉开眼笑道:
“纪家妹妹,你的眼睛真好看,我喜欢蓝眼睛的那只,你送给我好不好?”
我天生异瞳,那只蓝色的眼睛恐惧地簌簌向下冒着泪。
食盒滚落在地。
沈序命人摁住了我的四肢,亲手剜出了我的左眼。
雪地里浸染了一片红。
后来,大哥找到我时,那给沈序做马骑的少年用力捂住我往外泊泊冒着血泪的左眼,我倒在他怀里痛得冷汗淋漓,差点晕死过去。
那日,沈序站在雪中,剜走我的眼后手染鲜血,他似觉得嫌恶,又丢在了地上,冲我似笑非笑道:
“纪凤台,冤有头债有主,尽管来找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