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宿(下)

琅古县城。

苍郡有九县之地,琅古县算是大县,光是县城内便生活着将近十万人,比合安镇还要繁华不少。

天行宗在这里有三处别院和一处馆驿坐落,隶属于庶务堂管辖,赵东流等人是奉公外派,就住进了县城内的馆驿中。

馆驿内:

赵东流等人,在李舟的率领下拜见了驻守在琅古县城馆驿的庶务堂执事,一块用过了晚饭之后,便草草散去。

馆驿内的空置厢房很多,赵东流分到了东侧的一间厢房,内里陈设摆件十分典雅,外面还附带有一个小庭院,院中种着枇杷树。

夜凉如水。

“呲呲……”

皎洁月光洒落庭院,赵东流正在庭院中练剑,密集的破空声如织布一般错落有秩,彰显非同一般的威力。

迈入炼骨境之后,武者举手投足间便身负数百斤气力,若有一手精妙上乘的外功杀招,足以在战阵中以一当十,战斗力非同小可。

“哗啦啦。”

剑光舞动之间,隐隐带起的剑风,刮下了不少枇杷树的树叶,缓缓飘落在地。

赵东流的呼吸极有规律,动静之间自有章法,配合《啸风十六剑》来运转周身气血,不断淬炼自身的筋骨。

他在炼骨境的修行才刚刚起步,不肯放过任何一点精进武道的机会。

“好剑法!”

忽然间,庭院墙头处响起一道声音。

“嗯?”

赵东流猛然神色一变,豁然转头看去。

墙头上的身影飘然落地,赫然是一位身姿挺拔、容貌俊俏的青年,一身白衫、手执折扇,扇骨似乎是金属铸造,在月光下寒光闪烁。

他身上白衫的边角绣着金丝,头戴金玉冠,笑吟吟的看着赵东流,一副浊世佳公子般的气度。

“阁下何人?”

赵东流提着剑,警惕的看向来人,同时悄然开启了第二超感。

然而目光所至,却令不禁他心中一惊:

“这……”

第二超感的视角下:

白衣青年的身躯内,除了深红色的气血外,还有一种赤红色的线条。

但赤红色的线条极其复杂,远远比他见过的任何修行强者都还要复杂的多,密密麻麻、千丝万缕的串联在一起,彼此交错如网罗。

不仅如此:

赵东流能清晰的观察到,白衣青年体内的赤红色线条在缓慢流转之间,还形成了一个个复杂奥秘的玄妙图案,诸多图案随生随灭、维持着一种平衡。

“这人,恐怕是一个超乎想象的修行强者!”

赵东流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曾经偷偷观察过罗堂主,但即便是罗堂主体内的万相之力运转路线,也远远没有这白衣青年的这么复杂和玄奥。

这足以说明眼前这位公子哥一般的白衣青年,是一位远超讲武堂罗堂主的可怕强者!

“不必紧张。”

白衣青年摆了摆手,淡淡笑道:

“我对你没有恶意。”

他上下打量了赵东流几眼,又开口赞叹道:

“你拜入天行宗,才短短一个月吧?竟已踏入炼骨境,还将这套剑法都修炼至圆满之境。”

“此等武道天赋,放眼天下也是罕见,若是生在兖州,武神宗的那群狂徒必会将你奉若至宝、想方设法的令你通过渡灵祭仪……”

赵东流闻言,心念急转之间,神色仍旧谨慎:

“阁下究竟是谁,找我何事?”

他浑身上下都紧绷着弦,很难放松下来。

眼前这人是他见过的最强者,所以他也不敢贸然对外呼救,否则万一惹恼了此人、那下场恐怕不妙。

“自我介绍一下。”

白衣青年“啪”的一声打开了折扇,轻轻摇晃着。

宽大的扇面上是一副苍茫地陆的水墨图画,上书“山河永在”四字,铁画银钩、笔走龙蛇,风骨自现。

“在下刘玉乘,忝为‘羽煌宫’的天下行走!”

“我来云州,是为了调查建州之变的真相,追查可能在云州的凶犯……”

赵东流听闻此言,顿时心中一震。

“建州之变的真相,还有嫌犯……”

他当即就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那阁下可有收获?”

建州之变,一直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数月前,建州爆发动乱,各种天灾人祸接踵而至,他们一家生活在阜安县城中,每日都能听见各种真假消息和流言。

据说有的地方爆发旱灾,赤地千里;有的地方则是爆发洪涝,淹了数县之地;还有盗匪横行、乱兵过境、流民四起,甚至传闻中还有妖魔为祸,闹得整个县城都人心惶惶。

直至那一天:

他父亲赵阔为了生计所迫,去了城外的五里庄给人打制家具,本来说好了傍晚就拿着工钱回来。

可结果,一伙数百人的乱兵前来攻打阜安县城,他们一家刚刚听说了父亲死在乱军手中的噩耗,紧接着阜安县城就被攻破了,他和母亲、弟弟被迫踏上了逃难之路。

也就是那一天,赵东流受到大起大落的强烈刺激,堪破了胎中之秘,觉醒了前尘宿慧,两世记忆合一。

那刻骨铭心的惨痛经历,让他永世难忘。

可以说,他们一家的悲惨境遇都是因建州之变而已,他父亲甚至直至现在都无人收尸,这让他如何能释怀?

“收获?自然是没有。”

刘玉乘摇摇头,开口道:

“我若是有所收获,也不会还徘徊在这琅古县城中,更不会来见你。”

“这样啊……”

赵东流闻言,难掩失望之色。

虽然就算得知了建州之变凶犯的下落,他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但好歹也算是一个念想。

现在办不到的,日后未必就办不到。

他强打精神,又开口询问道:

“那阁下想必掌握了一部分关于建州之变的真相,不知能否相告?”

“若能相告,在下感激不尽!”

刘玉乘的“羽煌宫”天下行走的身份,究竟代表着什么,赵东流并不清楚。

但既然他能一路追索到云州来调查,说明他至少是掌握了一部分的线索和真相的,赵东流对此自然渴望知晓。

刘玉乘哈哈一笑,反问道:

“这可是顶级的机密,我为何又要告诉你?”

赵东流的面色不变,眼神深邃了些许,缓缓道:

“阁下的修为高深莫测,若不主动现身,我恐怕也难以察觉到你的行踪。”

“既然阁下不愿意将真相告诉我,那找我又究竟为了何事?”

“你倒是聪慧机敏……”

刘玉乘嘿了一声,直言不讳道:

“我主动现身来见你,确实有我的目的。”

“你的武道天赋很强,更难得的是身份微妙、是建州来的难民,在这件事上有不小的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