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在被艾德琳杀穿一条血路的尽头处,伴随着手电筒光照的一阵摇曳——很快,便有一记沉闷的声音,从这座庞大殿堂的那一端砰然响起。
紧接着,头顶就好似有一阵清晰可闻的电流声响起。
穹顶上方的那些防爆玻璃周遭的金属骨架,霎时间晃起了极为明亮的、散发着相当程度热量的光。
于是,整个生态农场,便被这明晃晃、暖洋洋的太阳灯灯光完全照亮……
……
在奥利维亚的护送下,身体有些虚弱、还有点儿昏昏欲睡的孟邢继续往前走。
他们在成功与艾德琳汇合后,便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一路向上再突破了诸多虚空恶魔和受到魔力影响因而变异的肉食植物们的阻碍,顺利抵达到了朴珍娜所说的那个所谓的“合并消毒室”。
进入房间,完成密闭,开启净化设备。一整套操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呼哧、呼哧,呼……”
渐渐地,在大约二十秒钟后,孟邢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了下来。
他仍旧有些晕。但作为荣誉军官的超强身体素质,却并没有让他像普通人一样受损过度严重。
“达令,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奥利维亚关切地问。
“还好、还好……一切正常。至少是马上就要恢复正常了。”
孟邢的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他沉着脸,再次端详起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自己拿在手里的过滤阀。
他盯着这枚亮黑色的过滤阀:
“我救了王桐。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更何况,这玩意儿你们都检查过,我自己也简单检查过。里面肯定没毒。”
他道:“更何况,既然他弄不死我,那万一他真敢害我,我事后是一定会亲手整死他的。他不可能蠢到这种地步。”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孟中尉,你给我详细描述一下手里的过滤阀。无论上面有什么,都记得对我说——我好按图索骥的为你查资料。」
朴珍娜她这么说。
而在孟邢周围,已经努力厮杀战斗了一番的艾德琳,这时正有点儿紧张地坐在距离孟邢大约一米的一张白色实验桌上。她并着美丽的大腿,屏着呼吸,因为觉察到孟邢现在心情差到了极致,所以一句闲话都不敢讲。
奥利维亚则蹲在孟邢身边,很是温柔地将左手轻抚他的后背:
“别伤心,别伤心……好人是不可能没好报的。亲爱的,你别难过……”
“嗯。”孟邢死死地盯着手里的过滤阀。
他眨眨眼,再次执拗地重复了一遍:
“我救了他,我亲手把他从被砸变形了的汽车里拽了出来。就算他一开始看我不顺眼,现在也绝对不可能再有害我的心。”
“绝对不可能。不可能!”
“……”奥利维亚温柔地注视着他的脸。
金发少女将身子往前凑,再在孟邢的右脸颊上轻轻一吻:“好啦,我先去解决这里的事了。你们俩好好在这儿待着。等我把一切都搞定了,咱们再回去——你自己再亲口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行吗?”
“…………”孟邢没吭声。
他依旧紧攥着呼吸阀不放。他手劲儿很大,以至于整个由金属制成的呼吸阀的形状,甚至都有些变形了……
……
奥利维亚走了。
艾德琳负责站岗。这正巧是现在的她最期待的好工作!毕竟,孟邢他的情绪明显很不对劲儿——在艾德琳想来,自己这种明显很不擅长说话的女人,一旦再在附近待的时间久了,难免会不小心触碰到孟邢的逆鳞,从而真正招致他的反感。
而这,显然是最爱最爱孟邢的艾德琳,所绝对无法接受的绝望结局。
因此,她便相当识趣地开始在“合并消毒室”的另一头罚站。假装自己正在很认真的威吓外面那些零零散散的虚空恶魔,以及那些因为挤破了玻璃罩,接触到了新鲜空气从而变异成了食肉植物的怪物。
至于孟邢?正巧,他现在也完全没心情在意艾德琳的动向!
「嗯,这里看起来也没问题呢。然后是里面的过滤膜,你把它撬开来看一眼,看是不是上面有划痕。」
“没有。”孟邢道。
他说:“整体依旧是一张完整的膜,没有任何问题。”
「你再看看呼吸面罩。上面有裂纹吗?」
“这是我最早就检查过一遍的。奥利维亚甚至帮我检查了好几遍,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呃……是吗?我想也是哈。」
耳机另一头,响起了朴珍娜正在挠头发的声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套空气净化设备就肯定没什么问题了。或者说,就算有问题也绝对不是给你这套东西的那个人的错——而可能是厂商在生产的时候,质量把关就不够格。和王桐没关系。」
“哦——?是吗?”孟邢闻言则喜。
他的脸色原本越来越沉重,他的情绪原本也越来越压抑——但现在,他却重又在脸上增添了几分喜色:
“对吧,我就知道。哈哈,看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就是这个,对,就是这个没错!我救了他的命,我俩从那以后已经是好哥们儿了!甚至就连坐一辆车的时候也有话能聊下去——他怎么可能会害我!”
「嗯,是啊,其实我也觉得……」
「嗯?等等,还有一个。你最好再查一下呼吸面罩的贴脸胶皮,看看上面有没有非常轻微的小划痕。」
“这又是你从哪儿找到的可能?”孟邢无奈地笑了笑。
他摇摇头,再开始从呼吸面罩靠近头顶部分的胶皮摸起,一点点地往下顺。
「我刚检索出来的江湖招式。如果有哪个混社会的手艺人想害人,就可以在对方下矿的时候在呼吸面罩上做这种手脚。」
「首先是漏气。切破非常小的一道纹,能更进一步地减小面罩内部的气压,这上面有一些术语你肯定不想听。但反正结论就是,让气压稳定保持在一个合理的偏差值,从而影响到被动了手脚的呼吸阀。」
“……然后呢?”孟邢问。
「然后,空气阀会选用勒格美式的,或者是巴南式,又或者是维尔托迪娜式的。因为这几种都会在过滤阀的过滤嘴处,做一个小型的上翘式飞翼出来,目的是为了帮助使用者能够更加顺畅的呼吸,不至于感觉憋得慌。」
孟邢检查了一遍过滤阀的款式。
“……然后呢?”他又问。
「然后,下毒手的人就会在这两道飞翼,或者是其中一道飞翼上做个小手脚。这种手脚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那就是在飞翼的侧边橡胶处,略微划出一条破坏原本流速状纹路的十字纹,这样一来就能……」
哐——!!砰咚!!!
孟邢将已经被捏扁了的过滤阀,猛地砸向了自己对面的那堵因为岁月流逝,而变得相对暗白的金属墙面。
过滤阀在墙壁上磕出一道非常浅的痕迹,又抢碰着摔飞回来,甚至将一直待在远处假装在看风景的艾德琳,都给吓得无辜地睁大了美眸。
艾德琳回眸,有些瑟瑟发抖地望向了孟邢。
而在耳机中,从来都特别喜欢咋咋呼呼吵来吵去的朴珍娜,也突然就没了动静,闭上了嘴。
“我救了他。”
“我他X的救了他的命!!我不求回报,我就想让一群四十个的废物、蠢货、白痴、劣等生物们能都活下来,活着进入到团结家园,再帮助那群没用的神棍们在这片废土上过上好生活!我只想着这个,我从来都只想着这个!!”
“我救了他。”
孟邢大口大口地喘着。他脸色涨红,双手气得发抖:
“我救了他!狗屎,老子救了他的命!!”
“没有我,他就得被那只恶魔掏出来,一点点绞碎,再一点点塞进嘴巴里喂成他X的猪屎!!”
“我亲手把坏了的车门掰开,我把他那只狗娘养的出生拽出来,我给他扎针,我XX的还冲着这个下贱的人渣笑!!”
孟邢猛然起身,抡开手臂,胡乱踢踹,砸翻了身边的一堆金属椅。
甚至连牢牢固定在了地面上的实验桌,都被他给蹬弯了桌腿。
暴怒,狂怒。极为强烈的怒气,填满了他的整个温和良善的心,令他整个人险些被点燃成为一只狰狞可怖的魔鬼。
……也就在这时。
突然,从他被灯光照落在墙壁上的影子中。另一道狞动、扭曲着的阴影,正在以非常怪异的姿态,扭动着从孟邢背影的边缘挤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