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
又是列车。
孟邢坐在一片黏腻的昏暗环境中,身边是一个卷发及肩的女子。
他的头很痛。
“又是……列车吗?”
他有些难受的睁开了眼睛。
而后,孟邢便看到了呈现在眼前的,一大团被令人作呕的呈现出腐烂色泽的鲜血,所包覆着的近似于肠子的鼓胀东西。
它们黏黏腻腻的缠绕在了一起,甚至缠住了前面坐着的那个,个子挺高的男人的脖子。勒得他“呃、呃”失声。
但出乎意料的是,车厢中却似乎没有任何臭味。
孟邢侧目向车窗外看去——
车窗乃是一片黑暗。窗玻璃从前也许非常干净,但现在却被在上面抹了一层,又一层的肮脏的血与油脂。
除此之外,还有血手印与喷溅在了玻璃与内侧墙壁上的血……显得格外醒目。
“……”
很快,孟邢便强迫自己在这个荒诞的噩梦中,恢复了清醒。
现在,这个是清醒梦了。
但他暂时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做这个梦之前,究竟在干什么。
正在和其他军官们喝酒?嗯……似乎,仿佛是有这样的一种感觉。
又或者,我其实是正在和奥利维亚她俩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起吐槽乌托比昂专门拍出来哄那群蠢人的垃圾电视剧……?
我——
咔噔!
忽地,孟邢从身后不远处的列车车厢尽头,听到了非常暴躁的拉门声。
几乎是无意识的,他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再而后,便猛然回忆起了进入梦乡之前的全部。
接受任务前往佩罗市调查【长梦】导致的情况。
跟班三人组又凑到了一起。负责带队的甚至还是他们从前的教官,奥拉姆少校。
费尽心思,也还是没能将C级恶魔在穿山隧道前解决掉。
受了点轻伤。晚上大家一起喝酒,然后是……我把他们全灌倒了!
一念及此。孟邢不由得侧眸一瞥,看向了自己的右臂。
此时此刻,他的手臂毫无受伤的痕迹。尝试活动了一下,使用起来的感觉,也几乎是毫无迟滞感的那种顺畅。
“……”
因而,孟邢意识到了,自己目前就身处在【长梦】的影响之下。
咔噔!铛、铛、铛——
从后面慢慢趟过来的声音,像是某种动物正在用被地面多年摩擦后结了一层厚厚的老茧的脚底板,在向前蹭。
而且,过道上还隐约能够听到,有类似于毛发或刷子划过的声音。
孟邢再观察了一下自身情况。
他的双腿,被两根极为粗重的染着厚厚血污的铁链绑紧。
这使得孟邢看似完全脱不开身。再一摸身边,白兔左轮显然是不在身上的,黑兔刀就更不用说了。
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军装,而是上次朴珍娜给自己买的那件据说是名牌货的衬衫。
至于下面的长裤究竟是哪种,硬要说这个,就未免太过于考验孟邢的眼力了。
毕竟,裤子已经脏透了,更何况这里是梦境——更准确地说,这里乃是位于【长梦】之中的,分属于他自己的噩梦。
他的大脑,似乎并不情愿给一件脏裤子那么多的视觉处理。
“嘶……愣,愣愣。”坐在他身旁的蜷发女人,正在一边绝望的发抖,一边从喉咙中缓缓挤出非常不成腔调的怪声。
她的表情近乎于疯癫。
孟邢注意到,正有口水从她那张还算好看的化了妆的脸上,顺着嘴角淌下……
……
这里是【长梦】创造的世界。
在【长梦】的魔力控制下,受到影响的所有人或生物,都会不受控制的深深坠入到永恒而绝望的梦境之中。
而在这名为长梦的统一的世界观里,所有活人都会被分配到各不相同的残酷梦境之中。
他们将会在那里,遭遇到极为残忍嗜杀的,专门以折磨人类,并让人类感受到痛苦为乐的所谓的“恶魔虚影”。
而这些恶魔虚影,将会在长梦的世界中一次又一次,重复无数次的将他们反复折磨至死。
这,便是【长梦】。
“……早就已经疯掉了吗?”孟邢以极其微弱的声音,对身旁的女人叹息了一声。
紧接着,他便悄悄地从与这个女人座位相连的座椅缝隙中,向后望去……
“吼,吱叽。”
一只假熊。
更准确的说,那是一个身高约为两米,双臂极为粗壮,手指却更为细长到近似于镰刀的诡异的棕黑色“人熊”。
它生着一张仿佛正在微笑的,好看的女人脸。
尽管手指锋利无比,可是正在被它用于残害坐在这节车厢中的人类的“工具”,却并不是它的手指。
“…………”才一窥见恶魔虚影拿在手里的两根细长金属棍,孟邢便相当不悦的拉下了脸。
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博学的男人。
但碍于自己的父母本来就是从米利坚古国逃亡到乌托比昂的所谓“叛族者”——因而,他对米利坚古的那一系列玩意儿……本质上,倒还真算是“颇为熟知”。
这猿猴两手各自紧握住的一根上粗下细的金属棍,名为“筷子”。
一种发源自米利坚古的特殊餐具。
而在眼下这种环境中,瞧见一个虚空恶魔的影子专门拿着人类发明的餐具,挨个害死被它困缚在车厢中的每个人类。这对于孟邢来说,简直无异于是一种侮辱。
这里是【长梦】创造的空间,是在场众人的梦,也是那只人熊的梦。
但所幸,这里同样也是孟邢的梦。
他首先尝试想象自己将白兔左轮放在了视线之外的某处,再想象黑兔刀也被插在了某个自己现在看不见的位置。
紧接着,他便将手一把抓住了缠在身上的粗重铁链。
这里是梦。
可就算是梦境中的逻辑,也得符合当前的现实,才能成功欺骗【长梦】的大脑。(倘若它真的有的话。)
一念及此,孟邢当即一发狠。仗着自己本来就是荣誉军官,实力也绝对达到了D级水准的这个“事实”,猛然用力扯断了绑在身上的铁链。
他将手用力一按前面的座位靠枕,只纵身一跃,便拔出了被整根插在视野盲区之外的黑兔刀。
继而,孟邢向前大踏步跳,在与自己原来的座位隔着一排乘客的小桌上,一把抄起了白兔左轮。
“吼?!吱吱叽!!”
原本,那只人熊恶魔正一脸诡异的怪笑着,缓缓将手中的长筷顺着它身边那个胖男人的耳朵眼往里面探,再用力乱搅。
可这时,孟邢的突然暴起与向前翻越,却令它骤然一惊:
“你,是,什,么?!”
尽管只是在用很僵硬的字节将话向外吐,但这时,人熊却已经圆瞪开了,它那瞳孔中仿佛蜷缩着一只黄蜂的双眼:
“吱!你,在,这!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