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依照常理,荣誉军官们本该被各自的钢铁少女们拖回房间,大战个好几场。
但说真的,在经历了与虚空恶魔的激烈交战后。别说是受了伤的孟邢和奥拉姆,就连毫发无损的兰姆两人,也完全没能力再陪钢铁少女尽情酣战了。
因而,他们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拒绝回房,直接四个男人继续盘踞在餐车中,尽情享受起了属于他们的闲暇时光。
“我听到伊莎市的海浪拍打沙滩,我看见密密麻麻的云彩,在空中碎成了无数片~~”
“哦~~虚空恶魔,哦~~虚空恶魔~~”
“你比海浪更勇猛~~趁他们不备,晶石破碎,黑云压城城欲摧~~”
奥拉姆少校抱着一把镶着银边的,表面还镀了一层灿若黄金的铜箔的旧吉他,独自一个闭着眼睛,颇为陶醉的边弹边唱:
“攻破城市,杀向了~~举旗游行,说是要发起大远征的脑残们~~”
“胆小鬼们,吓尿裤子,高声呼喊着——它们主子的名讳~~”
“哦哦,噢耶!”孟邢坐在有着皮制沙发靠背的软长椅上。
他摇动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臂,一边起哄,一边开始跟着奥拉姆少校一起唱:
“冲杀进去,好可怜,全部死光光~~”
“荣誉军官,全速前进,争取早赶到~~”
“追赶不及,痛惜不已,脑残们——全部死光光哩~~”
差不多在唱到这部分的时候,正在弹吉他的奥拉姆少校终于绷不住了。
于是,他便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而后,孟邢也开始乐。
再接下来,就是兰姆见大家都在笑,就也相当不解的跟着哈哈了几声。
唯独从刚才起,就一直在陪兰姆下斗兽棋的乔治,颇为困惑地探着头,瞧向了包括孟邢在内的众人:
“这种歌真的很好笑吗?我从来都理解不了你们的笑点,就连在学校的时候也是。莫非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老土了?”
“那显然是并不好笑的。”奥拉姆少校一边这么说,一边乐得直拍大腿。
“哈哈哈,好笑肯定是不好笑。毕竟,这种事万一真发生在现实中,肯定会成为一场相当可怕的惨案。”孟邢也还是在笑。
但是,这会儿,他却一边接着乐,一边在脑海深处回忆起了包括上次算计自己的那个不知叫什么来着的半吊子工程师,以及在火车上瞬间轻松完成五连杀的所谓“爱人志士”们的恶心嘴脸。
虽说从严格意义上讲,那群人都是因为遭到了刻意引导,才突变成了那种遭瘟的损样子……
但——
特么的,就算媒体泼给我们荣誉军官的那些脏水全是真的!但说到底,在乌托比昂城里面成天开会和签字颁布命令的老爷们,他们害死的普通人岂不是更多?!
行!就算再退一万步讲!对于某个失去了新婚丈夫的可怜妻子来说,她老公之所以会牺牲,的确是因为我的指挥导致了大量支援部队成为炮灰。
像这种的人就算再怎么恨我,再怎么恨我们荣誉军官,我也认!
可你特么倒是别光顾着只恨我们啊!你们城市的市长,还有端坐在乌托比昂十二人长老议会里的那些位站在干岸上的,签署征兵令把你的老公给征过去的那些个败类——你倒是也顺便恨一恨呐!
“……”想到这儿,孟邢不由得在表情歉疚之余,眼中却增添了几丝激愤。
他端着自己受了伤的,目前还戴着夹板的右臂。再表情严肃的伸出左手去,端起了放在面前的高脚酒杯:
“但就算是真让咱们看到那么多尸体,然后吐一地,这我也认了。”
他道:“只要能让内地那群不谙世事,只知一味高呼口号的废物们能够多消耗些。我死也认了。”
“说得是啊……”奥拉姆少校放下吉他,按着膝盖,慨然叹息道:
“你俩没在南边,你们不知道。现如今,整个南方战线几乎可以用溃烂来形容了……”
“乌托比昂的那群高官们,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屎。”
他道:“因为‘据说’是和‘自称’的所谓【南方抵抗同盟】取得了联系,所以就不断加大在国内的征兵力度,把我们这群给他们当荣誉军官的傻子,还有那群看多了电影电视剧短视频结果把脑子也洗坏了的,自以为参了军就能踏上人生巅峰的蠢货们。一批批的派去遍地是魔窟的南方送死!”
“嗯,我这几个月以来的经历,完全就是少校所说的这个样子。”孟邢又喝一口,将杯中酒饮尽。
他放下高脚杯,轻砸在餐桌上,发出了很不悦的一声闷响。
孟邢转过身来,继续抬着受伤的右臂,对自己的这两个至今还在“新手区”积累经验的好友道:
“现如今,内地几乎都已经将这当成是一笔买卖在做了。”
“首先是向上面提交新的远征议案,然后那几个自诩自由的城邦肯定是要不同意的。于是,便由另外几个独裁的城邦鼓动起他们自己的民众,随便凑个几万人,最多甚至能凑到十几万人的样子,一起举着咱们可爱的小蓝旗满世界的嗷嗷乱叫。”
“像是什么‘腐败懦弱的反人类虚空恶魔走狗滚下台!’‘正义属于乌托比昂,生存权属于人民,我们的牺牲将会给人类带去希望!’”
孟邢撇着嘴,装模作样的轻挥着左拳,语带讥讽的喊了两句。
这会儿,他们四个都给彼此留足了后路。
美丽而尊贵的拉宾娜女士所在的那些个耳机,全都被他们丢给钢铁少女们去伺候了。
至于那些姑娘们究竟是想对拉宾娜进行死亡威胁,还是对包括拉宾娜在内的整个南方战区都进行死亡威胁。这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
“呃……”乔治很认真的听着。
渐渐地,他脸上显出了一丝尴尬之色:
“这……那什么,其实我之前也有参加过他们的活动。我本来还以为,这是支持咱们荣誉军官的游行呢!”
“呵呵,蛊惑性挺强,看着也挺合理。可说到底,不还是要让十二人长老议会顺势通过远征法案,再继续征一群新的耗材去南方送死嘛!”孟邢表情极为刻薄。
他继续冷嘲热讽道:“刚上秤的新兵,一个个的眼睛瞪得贼大,鼻子翘得老高。最终成为伟大牺牲品的速度,也快如闪电。”
他用左手轻敲着桌子:
“有很多人。真的,真是有很多人——这里面有歧视我的,有怕我的,还有眼睛里有光崇拜我的,羡慕我的。”
孟邢说道:“甚至还有人羡慕的方向有点不正常。”
“他们竟然还觉着只要自己努力打仗,将来肯定也能晋升成荣誉军官,还能被分配几个绝对忠诚的、超级色气的钢铁少女来耍耍!”
“在当今时代,竟然还有连常识都不清楚的人!真不知那几个蠢货,究竟是从哪个偏僻到不可思议的山沟里钻出来的白痴!”
“哦……那后来呢?”乔治问。
“后来…………”孟邢的眼神愈发压抑。
他意味深长的盯着乔治,道:
“后来,我开始习惯一口回绝,他们想告诉我自己叫什么名字的企图。”
孟邢又握着酒瓶,为他自己再次倒上了满满的一杯:
“一旦记住了某人的名字,就会不由自主的对他产生感情。”
“而只要你记不住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和脸——”
他满饮这一杯:
“那么,当你亲眼看见他们被撕成烂肉的时候,就自然不会再感到伤心了。”